大半天后,a市郊外,一处农家小院里,白白净净的小土狗热情地扑到刚回到家的主人怀里。
接近两个月不见了,连雨知也很想念它。放下行李后,连雨知抱着小土狗,敲响了合租下半个院子的邻居房门。
连雨知的邻居名叫沈露桥,据他自己所说他是个被赶出家门的进阶男版灰姑娘,在家时不仅被继母继兄暗害、被赶出家门时身上还背着负债。
连雨知和沈露桥会认识,全靠彼此都穷的缘分,两个人一块儿合租这个农家小院已经一年多了。
连雨知敲门后,沈露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来开门,见他回来了,打了个哈欠后说:“回来啦。”
见状,连雨知抱歉道:“你还没有起床吗?不好意思啊,我看天马上就要黑了,还以为你已经起了……我来跟你打声招呼,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顺子。它这么干净,我刚刚差点不敢认,你刚帮它洗过澡吗?”
顺子就是连雨知抱着的小土狗的名字。
沈露桥又打了个哈欠:“没事,我也没照顾它多少,它自己天天在院子里溜达。是今天白天刚洗了澡,不过不是我帮忙洗的……对了,跟你说件事。”
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房间,沈露桥说:“我前两天晚上出去溜达,在附近捡了个人回来,暂时让他住在那个屋子了。我想反正那屋子一直都用来堆杂物,让人临时住几天应该也不会影响你……就住几天,再过两天他要是还不走,我就赶人。”
“顺子的澡就是他帮忙洗的,我看顺子还挺喜欢他。”沈露桥又说。
那个堆杂物的屋子倒不要紧,但连雨知有点懵:“捡了个……人?”
“啊……”沈露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个事一言难尽……”
这时候,那个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神情低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看到不止沈露桥在,他打起了点精神,对连雨知打招呼道:“你好,你就是顺子的主人,沈露桥的室友吧……我叫谢闻笛……我再打扰两天就走了,抱歉。”
谢闻笛说完,又低沉着朝厨房走了。
沈露桥对着他的背影喊:“锅里热着饭呢,你别又喝凉水,浪费粮食。”
说完了,沈露桥再和连雨知对上视线,一时有些心虚起来。
连雨知这会儿正瞠目结舌,他当然认识谢闻笛,且完全无法想象沈露桥是怎么把谢闻笛“捡”回来的。
怕被谢闻笛听见,沈露桥直接把连雨知拉进了房间,关上门,然后解释:“他可怜巴巴身无分文坐在桥边……就捡回来了呗。我本来不想收留他的,是他说可以干活换吃住,你也知道我这人有多懒,我想反正家里还有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连雨知连连摇头:“等、等等……露桥,你忘了吗,我是知道你是他粉丝的,你不用在我面前也这么嘴硬。”
闻言,沈露桥沉默几秒:“我还真忘了你知道……但我本来真没打算让他留宿,可他那个样子看着又不太正常,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先把人带回来了。你放心,再过两天他还不好的话,我……”
“没事,住着就住着吧,反正房间也是空着……但那个屋子以前堆杂物的,也没床,能住人吗?”连雨知想到。
沈露桥说:“没办法,帮得太明显他就想走……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带回来,让他住下。”
……
距离《画》杀青还剩下最后一周的时候,谢枝雪接到了方瑜关于工作安排的电话。
“是一档夫妻恋综,想邀请你去做飞行嘉宾,录制时间就两天,给的片酬很不错。”方瑜道,“但就在这个月底,你那边杀青回来后,休息一天就得又启程去参加录制。”
一直以来,谢枝雪的综艺邀约都不少,但方瑜会先筛选一遍、再把信息推给谢枝雪做最终决定。方瑜的筛选标准也很简单粗暴——事少、钱多,这种最好。
事少,不会让谢枝雪太累。
钱多,是因为谢枝雪身体不好,虽然这些年基本没缺过钱养病,但这东西自然是攒得越多越好,以防万一。
事少钱多这样的标准,不适合用来给谢枝雪挑剧本,也只能挑挑综艺节目了。
谢枝雪看了方瑜发过来的资料,然后对方瑜道:“不要紧,也就录制两天,接了吧。”
方瑜说好,又道:“等这个恋综录完了,咱们就先休息休息,正好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剧本要谈。”
谢枝雪轻轻眨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a市后,再面对面跟方瑜说更多的事。还有一周就要杀青了,反正也没多久了。
……
第二天上午,谢枝雪在秦源的陪同下来到片场,拍戏间的休息时间,裴珩玉又悠悠哉哉靠近,笑眯眯道:“吱吱,今天有心情跟我交换联系方式吗?”
自从知道连雨知都有谢枝雪的联系方式后,裴珩玉就开始了每天一问。
“没有。”谢枝雪也每天淡然一答。
裴珩玉点点头:“那我明天再问。”
就这样问过了一天又一天,问到了拍杀青大戏这天,关于索取谢枝雪联系方式的对话,内容仍然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画》的最后一场杀青戏,还是在画室环境下的室内戏。
警方最终确认了之前白家人撞见的那个侵|犯白桦的加害者,是一直以来帮助白家人和画廊沟通、为白家人打理资产、经常来往白家别墅的青年律师,同时他也是白桦的高中同学、白桦还曾在他被校园霸凌时帮助过他。
律师长期来往白家,很清楚白桦的精神状况、白家人的日常习惯、别墅内部与周围的情况。事实上,被白家人撞到的那次,并非是律师第一次对白桦进行侵|犯。
律师一直很谨慎,他凭借着对白桦精神状况的了解,让白桦相信了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因此,白桦始终没有过反抗,甚至很配合。
在律师眼中,白桦这样一个曾经高高在上施舍过他的人,如今变成了一个连真实还是幻觉都分不清的精神病,任由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这样的“成就”,让律师沉迷其中。
直到那一次,白桦突然清醒了一下,并且认出了他、叫出了他的真实名字。
律师觉得高高在上的美梦被突然打碎,他失控暴怒,第一次对白桦采取了格外暴力的行为,也因此忘记了时间……这个过程中,当真只清醒了一下的白桦还没来得及反抗,又陷入了“面前人是大哥”的认知中,于是即使疼痛加身,他也没有反抗。
事发之后,警方来到白家调查,律师甚至镇定自若地经常陪在白家人身边。
在意识到警方已经锁定自己后,律师一如往常来到白家,来到白桦的画室,用“大哥”的口吻想要让白桦自杀。
幸而警方来得及时,律师被捕。白桦被救下后,又被强制送往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在精神病院待了足足三年时间,被院方判定为“痊愈”的白桦出院。白家人将白桦接回家,带他看曾经的画室。
而接下来在画室里发生的剧情,就是《画》的杀青戏内容——
白桦在画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对陪在身边的白家人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单独待会儿。”
白家人又诉说了一番想念和关心,然后退出了画室。
门关上,白桦开始摆放画具。画具很新,柜子上摆放的颜料生产日期都在今年,洗画笔用的小水桶也干干净净。
白桦坐下,刚拿起画笔,两三个白家人就端着切好的果盘进来了。看到白桦在画画,白家人喜笑颜开,将果盘放到白桦身边。
“别累着了,桦桦。”白家人说。
白桦点点头,问其中一人:“你看到我大哥了吗?”
白家人抬起头朝角落看了一眼,虽然眼中那里空无一物,但白家的人都知道,白桦眼中那里永远站着一个静静守着他画画的“大哥”。
“桦桦的大哥不就在那儿吗。”白家人说。
白桦又点点头,说:“有大哥看着我就行了,我不想要监控。”
白家人一愣:“桦桦……家里人都知道你不喜欢监控,所以没有安啊。”
白桦皱起眉,朝前方的一个墙角看去:“那么明显,你们觉得我看不见,还是想骗我那是幻觉?”
白家人随着看去,只看到平整的墙角。但他们镇定地回过头,对白桦笑道:“对不起,桦桦,肯定是有谁趁着大家没注意,悄悄来给你的画室装了监控。不要生气,我们马上搬梯子来摘掉。你要知道,我们都很爱你。”
白家人退出了画室,说是去搬梯子。
画室内,白桦对身边的“大哥”一笑:“他们都是骗子。”
随后,镜头从白桦的眼睛出发,看向他刚刚说有监控摄像头的墙角。即使在白桦的视野中,那个墙角也空无一物。
——“cut!”
随着向钱进的这一声,《画》杀青,片场都是欢呼声。
谢枝雪闭了闭眼,缓缓神,然后从身边的果盘里用牙签取了一块梨吃。
虽然果盘用处是拍摄道具,但果盘也是真的能吃的果盘。
梨不太甜,谢枝雪吃下后心想,不过咀嚼的动作让他完全出戏了。
不远处,裴珩玉看着谢枝雪的举动,想到的却是……谢枝雪喜欢吃梨?
于是当晚,在剧组安排的杀青宴上,菜单传到裴珩玉手里,他见餐后水果里有梨可选,便毫不犹豫勾了一道。
第39章
然而, 杀青宴的餐桌上,摆好盘的梨端上来后,谢枝雪并没有伸手去拿, 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观察到这个结果,裴珩玉费解了下。然后他意识到应该是他搞错了,白天在片场最后那场戏,当时谢枝雪可能就是突然想吃了,并不是对梨有特别的喜好。
于是裴珩玉多吃了几块梨。
杀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 有其他桌的演员过来敬酒,不过喝的都是果汁或是汽水,并没有酒精, 走个碰杯的过场。
有人单独敬谢枝雪, 但谢枝雪没有动手边那杯果汁,而是拿起从片场带过来的那瓶矿泉水, 客气地碰了个杯。
敬果汁的演员就开玩笑道:“枝雪你该把矿泉水倒在杯子里喝的,这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在喝白酒,能吓死。”
谢枝雪浅浅笑了笑。
裴珩玉却顿了顿。
他回想了下整顿饭的过程,谢枝雪手边那杯果汁是一开始就有人帮忙倒好的, 但谢枝雪没有碰哪怕一口, 偶尔喝水也是喝他自己带来的那瓶矿泉水。
但谢枝雪并非讨厌或者不能喝这个果汁,在剧组里相处两个月, 裴珩玉之前有看到过谢枝雪喝相同的果汁。
裴珩玉垂下眼,想起来了他和谢枝雪彼此上次杀青宴的经历……在酒店发生意外后, 裴珩玉让宋姚查过详细的经过, 所以他知道, 谢枝雪在那时候的杀青宴上也只喝了果汁, 但还是被那个剧组里心怀叵测的制片人找到机会下了药。
是因为上次的事, 所以谢枝雪这次连果汁都不再喝,只喝自己带来的瓶装矿泉水吗……
裴珩玉又吃了两块梨。
同桌有人说道:“裴老师还挺喜欢吃梨的。”
裴珩玉扯了扯嘴角。
杀青宴结束后,秦源照旧送谢枝雪回到酒店房间门口,对他道:“枝雪你早点休息哈,我们明天上午回a市,明天早上我可能会早一点来敲门。”
谢枝雪微微颔首。
回到房间内坐着休息了会儿,谢枝雪正想起身去洗澡,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透过房门上的猫眼朝外看了看,谢枝雪有点意外,门外是裴珩玉。
裴珩玉的状态看上去挺正常的,所以稍作犹豫后,谢枝雪还是给他开了门,只是仍然没有马上放他进来。
就这样站在门口,谢枝雪问:“裴前辈,有什么事吗?”
裴珩玉看着他脸上的谨慎和几分戒备,心里苦笑了笑。
“这外面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说话也不方便,能让我进去说吗?”裴珩玉语气柔和,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善良无害,“我就站在门口说,最多耽误你五分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