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收到搜捕报告时,听见小提琴独奏的《致爱丽丝》从警局传来,悠扬动听的曲调低沉而忧伤,回荡在警局让进出的人都驻步聆听。
我追随琴声来到办公室,看见站在窗边拉奏的景承,没有了我熟悉的不羁和高傲的自负,他像一名落寞的艺术家演奏着自己的心声,我听的入迷没有去打扰他,甚至都没发现陆雨晴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她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毫不掩饰的爱恋。
可那不是我熟知的景承,他的忧郁一直都被掩饰的很好,上一次我看见他这样还是四年前,他站在航站楼凝望顾宛如远去的航班。
曲终景承还是矗立不动,直到陆雨晴的鼓掌让他回过神。
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把报告递给他:“抓捕任务失败,疑犯血迹在第二个街口消失,附近刚好是监控盲区,暂时还不清楚疑犯逃跑的方法。”
景承都没有看报告,好像他早就猜到结果:“狙击手在执行任务时为了应付突发情况,会提前准备多套撤离方案和路线,向昔拉这样顶级的狙击手一定会考虑到任何细节。”
“从现场提取的血液正在做DNA检测,希望能在DNA库中找到匹配的人。”陆雨晴表情要轻松些。“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从鉴证科那边了解到,现场没发现弹头遗留血迹中有腿部肌肉软组织,因此确定苏锦击中昔拉的腿部,短时间内他无法再作案。”
“不能让这个怪物舔舐好伤口。”景承收起小提琴神情严峻。
“先不和你们说了,今天我事情太多。”陆雨晴把报告交给我们后就急匆匆要离开。
我问:“这几起凶案又不需要你尸检,忙什么?”
“我自己的私事,算了,你们这里已经够心烦了,我还是自己解决吧。”
陆雨晴走了之后我看景承还是沉默不语:“凡是不要太悲观,倒计时器显示还剩下20天,昔拉身受重伤一时半会估计动都动不了,至少在倒计时结束前他不能兴风作浪。”
景承搓揉指头疑惑不解说:“这次狙击昔拉的事后我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发现什么?”
“苏锦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警方介入对《理想国》的调查,这本书对昔拉如此重要,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呢?”
“你对他的心理侧写显示昔拉是极其谨慎的怪物,没有完全的把握会不出击,他需要时间来计划。”
“既然需要时间,为什么要去厂房杀人?”
“警告……”景承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不合理。“对啊,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通过留下的杀人视频让我们知道不按照他要求做的后果。”
“传递杀人的视频可看成昔拉在向我们展示他的力量,但这和他的心理特质完全不吻合,他应该是隐忍、冷静并且沉寂。”景承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说。“作为狙击手他不应该展现出高调的张狂。”
“厂房凶案那天是下雪的,昔拉有明显的心理创伤,可能是特殊的环境刺激了他。”
“厂房凶案中有三名死者,按照时间顺序第一名死者郭城是被枪杀,昔拉用了他最为熟悉和擅长的方式杀掉他,但在对胡阳初和吴云珠的时候他选择的凶器是刀。”景承深思熟虑说。“用枪符合昔拉麻木冷血的心理特征,快速直接的致命杀戮,用刀却是另一种心理,他接触到受害者的身体,感受匕首进入死者身体的过程。”
“他在享受剥夺生命的乐趣。”
“不,刚好相反,这是一种厌恶的情绪,他在释放自己的无法宣泄的厌恶,这个过程其实是痛苦的,昔拉的匕首是刺入死者的心脏,他在传递自己承受的痛苦。”景承慢慢放下手平静说。“心痛的感觉是难以描述的,他体会过心碎的悲痛,他无法平息这种痛苦因此才会转移到死者的身上,一起凶案中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行凶心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说真的,我有些看不懂这个昔拉。”
“我在空中餐厅时和昔拉有直接对话,我也感觉他很老成,不像是容易犯错的人。”
“说到空中餐厅,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如果说昔拉在新闻发布会后迟迟没动手是因为他在部署计划,那么在他的计划中每一环都应该是无懈可击的,这一点从昔拉即便身受重伤也能逃脱就能看出来,但在他的计划里却有一处瑕疵。”
“瑕疵?”
“中海大厦对面一共有五栋大楼,当时的时间是下午4点,而中海大厦面西,外墙采用反光玻璃外挂,下午4点的阳光刚好照射在反光玻璃上。”景承点点头说。
我立刻明白过来:“昔拉选择的狙击位会受到反射阳光的干扰。”
“昔拉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绝对不会把狙击位选在如此不利的地方。”景承再一次点头。“正是因为玻璃的反光掩护了苏锦,否则以昔拉的经验他会发现苏锦瞄准镜镜面的折射光,如果这是在战场他这个失误足以让他送命。”
“你是想说昔拉把狙击位选在对面大楼并不是失误?”我听出景承弦外之音。
“我不相信一名身经百战的杀人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景承指头敲击桌面目光深沉。“除非他选择的狙击位有其他重要的原因,以至于能让他忽略不利因素。”
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刚好苏锦走进来,一整天都没看见她:“我们再去一趟空中餐厅,我想重新勘察现场。”
“今天不行,事情太多快把我忙坏了。”苏锦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让景承和你去啊。”
“我今天有些累,想早点回去。”景承心不在焉说。
“今天是怎么了全都这么忙,刚才陆雨晴忙的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我苦笑一声问苏锦。“你忙什么呢?”
“宫文心的事。”
“宫文心?”
“她是我移交到监室的,现在司法流程走完要对她提起诉讼,她今天要转押到看守所,我是经办人好多手续需要我签字。”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景承,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难怪刚才他会拉奏那首《致爱丽丝》,他是用这首曲子在送别她。
“什么时候转押?”我问。
“下午4点。”苏锦回答。
我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下达的命令不允许景承再单独见宫文心,现在看见他如此落寞的样子于心不忍:“你可以去看看她。”
“不用了。”景承摇头浅笑。“我先回去。”
我叫住走到门口的景承:“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吧。”
景承转头和我对视,然后看看苏锦:“要不今天大家聚聚,我好久没做菜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一直忙案子的事好久没聚了,今天天大的事都不管。”我连忙打断苏锦不住点头。“你去把陆雨晴叫上。”
苏锦想想高兴的点头,她因为昔拉的事这段时间一直住我那儿,好久没回家因此苏锦把聚会地点安排在她家。
聚完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离开苏锦家送走陆雨晴后,景承心情似乎很好,他开车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说:“很漫长的一天。”
“有吗?”
“要寸步不离跟着我,又不能让我看出来,真是难为你了。”景承淡淡一笑。
我笑的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文心下午4点转押看守所,你估计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如坐针毡吧,宁可放下工作还拖上苏锦和陆雨晴也要留住我。”景承偏头瞟我一眼,嘴角是意味深长的微笑。“晚上10点你才敢放我出来,你就那么怕我会去把宫文心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