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天机门和擎云宗的弟子们还是踏进了结界范围,一人一块上品灵石,连同樊项因得罪祁昶而涨了价的“租钱”——一面拥有九条禁制的窥天镜,都落进了萧明楼的口袋里。
“窥天镜啊……还真不愧是天机门的特产。”寻常人千金难求一面的窥天镜,被萧明楼当成普通铜镜,拿起镜子照了会儿,就无聊地丢给了祁昶,打着呵欠道,“给你吧,此物于我无用。”
“……”祁昶随手接住镜子,沉默片刻,“这个,怎么用?”
萧明楼愣了下,似乎他从未想过这面镜子还要进行解释说明的,一时有点语塞。
王骏这下终于机灵了一回,忙凑过来解释道:“窥天镜可是好东西啊!这是只有天机门才能炼制的独门法宝,顾名思义,可以窥探天机,观测因果,禁制越多,效果就越好!这九条禁制的窥天镜虽然比不得苏门主手里的那一面堪比仙器的窥天镜,可在这迷雾之林里,若有妖兽靠近我们,便能在极短时间内察觉到它,从而提前布阵,洞察先机,将其斩杀。”
祁昶微微皱眉:“那就是没什么用了。”
王骏:“?”
“若这法宝真能洞察先机,那帮人还至于变得如此狼狈吗?”祁昶冷冷一哂,他对于质疑萧明楼的人都无甚好感,连带着厌屋及乌,对天机门的法宝也信不过。他一个弹指将巴掌大的铜镜打到王骏怀里,“给你了。”
说完连一点不舍都没有,爽快地把这窥天镜抛在脑后,从篝火旁拿起两串七情宫弟子烤的妖兽肉,坐回萧明楼身边,递了一串给他。
萧明楼笑着接过,张口就咬,被嗞啦滚烫的油星烫到了舌头,嘶哈嘶哈地倒吸气:“阿丑,你帮我看看,我舌头是不是烫破了?”
“别动,我看看。”祁昶拧眉严肃地捏住了萧明楼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巴,“再长大点,舌头伸出来。”
萧明楼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泪珠粘在长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惹人心怜。
祁昶另一只手紧紧捏拳,掌心都渗出了汗,他压抑着微粗的呼吸,目光牢盯着萧明楼伸出的那条艳红小舌,舌尖上的确红得不像话,明显是被烫着了,所幸没有起泡。
祁昶刚生出一丝心疼的情绪,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靠了过去,轻轻朝那红透了的舌尖吹了口气。
“嘶……”萧明楼又吸了口气,两人的吐息混在一处。
祁昶如同被烫着般收回了手,背脊也绷直起来,僵着脸硬声道:“嗯……没事,只是有些烫到而已,多喝凉水就行了。下次记得,拿到烫的东西,不能直接吃。”
“知道了。”萧明楼含糊应下,抬头瞥见祁昶别开目光,浑身紧绷的模样,不觉好笑地挪过去,专门把脸凑到他的眼前,“你跟谁说话呢,这地上的枯枝败叶能有我好看?”
祁昶不得不又将目光转了回来。只是他的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朝萧明楼那两瓣柔软的唇上看。
那头的王骏可不想再凑到这两人面前了,得了宝贝之后,他可没打算据为己有,没听说过德不配位、怀璧其罪的说法吗?
这面镜子给他用也是浪费,还不如交给能掌控它的人,也顺便结下个善缘。
所以这窥天镜最后就落到了孙荫的手上。
孙荫师兄弟几个看着窥天镜,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露出几分微妙的神情。王骏还以为他们是无功不受禄,不好意思,可还没等他说几句客套的场面话,孙荫几个就大笑起来,嘻嘻哈哈地将王骏围在中间:“哎呀,王师弟果然是大手笔啊!”
王骏一脸懵,根本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连英更是笑得直捧肚子,一边笑一边还“哎唷哎唷”地叫,因为方才的烧烤吃得太多,此时再一大笑,肚子就开始疼了。
旁边的吴檀也忍着笑意,一面帮着连英顺气,一面道:“适才隔壁的人过来问我们,王师弟修为最低,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是不是因为你家世不凡,出手不菲,所以我们愿意保护你。”
王骏听得头都要大了,幽怨地看向这几位七情宫的师兄:“几位师兄,别人不清楚我的底细,你们还能不清楚?你们这不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怪不得刚刚他拿出窥天镜的时候这几位笑得如此诡异呢,原来是因为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厉害的法宝,还是从天机门那里收来的,这一个耳光,绕了一个圈,又打回到天机门的脸上去了。
王骏朝天机门弟子的方向看了眼,自从他们踏入结界似乎就对自己很感兴趣,这对王骏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他可是只想跟着少东家闷声发大财的,可不想被人注意到。
出名二字,在他的字典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毕竟没有祁先生那个本事。
结果这一看却把王骏给吓着了,他睁大眼睛愣了好半天,才拽住吴檀的胳膊:“吴师兄,你看他们!”
吴檀几人还在笑,尚未反应过来,顺着王骏的目光看过去,也都齐齐愣住了,嗓门大一点的人就喊了过去:“哎,你们……干什么呢?”
原来天机门与擎云宗弟子进入结界后,就自己另外生了一个火堆,因为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两边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各自安好。结果这两个火堆隔得有些远,当天色暗下去之后,七情宫弟子这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那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甚至除了来借烧烤的香料外,就再没有人过来说话了,七情宫弟子们也不甚在意。
没想到,就这么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天机门、擎云宗弟子吃饭那叫一个快,用狼吞虎咽都不为过,吃完迅速一抹嘴,两两一组,互相拿着绳子——
用困缚术把对方绑起来。
王骏看得都要傻眼了:“这是你们三大仙门的传统吗?”
连英连忙呸呸呸几下:“你可别乱说,我们七情宫可是很正经的修仙门派!”
倒是他们问起来,那边一位来借东西的擎云宗弟子张舸对他们解释道:“入夜之后这片林子会变成大凶之地,所以我们必须在天完全黑下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只有捆住手脚才能安稳到天明。你们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张舸不知为何,显得不太有底气。他从七情宫弟子们面上的茫然惊奇之色上看出,他们从未遇到自己口中说过的事。
怎么可能?
进入这座迷雾之林,居然还能不受魔煞的影响?
张舸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法理解,他与七情宫弟子们交谈也落入了很多人的耳中,可大家已经将恐惧刻入了虚弱的神识里,没有一人再解释下去。就连张舸也是,与他一组的同门师弟脸上的青筋开始暴起,他赶忙加快口诀的念诵:“抱歉,没时间了,待会你们自己看!”
待张舸念完口诀,绳索终于牢牢地缚住了那个出现异状的师弟,那位师弟神情也变得越来越癫狂凶狠,活像一只没有感情的妖兽,只有厮杀才是本能:“吼——!”
与此同时,更多的吼叫声出现,这些弟子们身上皮肤逐渐泛紫,青筋绷现,嘴巴大张,口水直流,瞪着王骏几人流露出凶恶贪婪的神情,好像看见了什么美味的猎物。
王骏恶心又害怕地后退几步:“他们……他们全都变成怪物了吗?!”
此时恰好一只,不,一名出现异状的弟子绳索没捆好,他几个挣扎之下,竟是将身体弓成蚯蚓的形状,一拱一拱地朝王骏这边挪了过来。靠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双目血红,喉咙发出阵阵低吼,已经完完全全看不见人性,也听不进人话了。
“啊!”王骏吓得赶紧躲到孙荫的身后。
孙荫几人如临大敌地看着不断试着朝他们扑过来的修士们,事到如今,他们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出现时身上如此狼狈,沾满落叶泥土,原来是因为他们每晚都要经历这一番的缘故!
“好啊,林飞白他们还怀疑我们和少东家,结果他们自己有问题倒是瞒得挺死的,现在究竟是谁害谁啊?!”连英气不打一处来,扑过来一个就踹一脚,脚下不留情,踹晕最好。
然而这些人跟中邪一般,怎么打都不晕,浑身仿佛有股蛮劲,见前方的修士不好惹,还会扑向自己的同类。魔煞不断地消耗着修士们的精气神,促使他们自相残杀。
七情宫弟子们看着看着,也从幸灾乐祸变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孙荫皱着眉道:“把他们都隔开吧。”
弟子们都没有异议,虽然一脸嫌弃,但到底还是一条人命,他们还是捏着鼻子出手,将这些发狂的修士一个个丢开,彼此之间隔出一段距离。
萧明楼打了个呵欠,往火堆里丢了一块他平时常用的木华香:“好了没,我要睡了。”
说完,他懒洋洋地往美人榻上一倒,祁昶从乾坤袋里帮他拿出被子,替他盖上,又压压被角:“你睡,我去收尾。”
“嗯……”萧明楼眼皮子开始打架,“让他们安静一点啊。”
“放心。”
祁昶从火堆中捡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枝条,一步步走向发狂的弟子们。天机门和擎云宗的修士如痴如狂地吼叫着,听起来跟鬼哭狼嚎似的,令祁昶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些弟子们发狂的现象似乎也有些感染了七情宫的弟子,出手分开他们的几位弟子脸上也逐渐染上了癫狂之色,下手也渐渐发狠,抓着无知无觉的天机门弟子就把他们的头往地上砸,看见血花溅开,还颇有几分兴奋。
然而当他们看见祁昶时,那种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瞬间就萎了下来,对于祁昶和萧明楼的敬畏,即便是魔煞也没那么容易改变。祁昶不等他们意识挣扎回来,就一脚一个踹到了萧明楼那边的火堆前,又瞥了一眼剩下的七情宫弟子。
“……”剩下的弟子们一言不发地飞快跑了回去,乖巧地坐在了原地。
奇怪的是,当他们回到篝火堆前,闻着木堆燃烧的清香味,好像灵台都清醒过来了,焦躁暴戾的心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事到如今,他们还能不明白这里有少东家的手笔,他们就不配成为七情宫的弟子了。
这帮弟子们心中再次庆幸起来,还好,还好他们当初及时负荆请罪,否则怎么死在这片林子里的都不知道。
至于祁昶,他在长街斗法时用的是任许的剑,所以当任许出关后,他又只能拿普通的剑暂时抵用。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使用那把随手从工匠那里挑的剑,而是以手中火枝为剑,手臂一挥,火星化作万点剑光,如雨露般洒向那些入魔的修士。
每道剑光在抵达一名修士之际都化作了一个带火的剑牢,妖魔最忌火气,别说横冲直撞了,连碰都不敢碰,口中的嚎叫也逐渐低哑,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兽类的呜咽。
祁昶随手把熄灭的枝条丢在一边,慢慢走回来,对已经快要睡着的萧明楼说:“睡吧,再没人会吵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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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楼的日常:吃,睡,睡,吃。
祁昶的日常:投喂,打架,□□。
其他人的日常:吼吼吼,嘤嘤嘤,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