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节目是商从洲和沈以星的合奏,钢琴与大提琴。
《you are the reason》
主持人下台,演奏者上台。
书吟落在最后一个,她提着裙摆,由光亮处往暗处走。
而商从洲由暗处往亮处走。
光与暗有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他们在界线处,擦肩而过。
舞台幕布拉下,商从洲在钢琴凳上坐下。
这个角度,书吟能看清他的背影。
她看了近两年的背影,是他身上,她最熟悉的地方。
一时间,幕布拉开,舞台灯光乍然倾泻,似满载星河的光照亮舞台。
候场区里,空间幽昧。
书吟盯着商从洲的背影,呆呆地望了好久。
直到一曲终了,全场响起掌声。
陈知让和翁青鸾上台主持,起承转合节目。
幕布再度合上,学生们搬走钢琴,复又将下一个小品节目所需的道具搬至舞台上。商从洲和沈以星退场,他似乎有事,退场后匆匆离开。
沈以星跑到书吟面前,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书吟说:“表演得很棒。”
沈以星骄傲:“那当然,我是谁?”
书吟接过:“绝世无敌大美女。”
候场区尤为混乱,等待表演的人都涌了过来。沈以星没待多久也离开了。
“我去广播室里面等你,我特意交代我哥,让他把我的拍立得带来学校。等到汇演结束,我们去找我哥他们拍毕业照去。”
书吟来不及说好,便急急忙忙地上台主持去了。
等到汇演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主持结束,书吟正欲回广播室把礼服换下的时候,就看到沈以星朝她跑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拍立得,“先别换衣服,我们先拍张照!”
她把拍立得塞进陈知让怀里,“哥,给我俩拍一张。”
陈知让正急着换衣服回去合影,却还是耐着性子给她们拍照。
等待影片成像时,沈以星又求边上的翁青鸾:“学姐,你给我们三个拍一张吧。”
书吟一顿,婉拒:“我就不和你们兄妹俩一块儿了吧?”
哪料到一直闷声不语的陈知让,斜睨了眼,轻扫她。
眼神仍旧是清清冷冷的,语调更甚:“你讨厌我?”
不想拍照,和讨厌他,不是必然关系吧?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
书吟说:“不是,不讨厌。”
“那就拍一张。”陈知让走到沈以星边上,他和书吟,分居于沈以星两侧。
他示意翁青鸾:“拍吧。”
翁青鸾举起拍立得:“摆个造型,笑一下。”
“——好了。”
拍立得里缓缓吐出白色相纸,翁青鸾抽出相纸在空气里空扇,没一会儿,照片成型。她将照片递给沈以星。
沈以星开心不已:“谢谢学姐,拍得真好看。”
翁青鸾则说:“是你们长得好看。”
那两张照片,都由沈以星放了起来。
因为只有她穿着校服,其余人身上还是勒的紧绷绷的礼服。
拍完照,他们才去换衣服。
书吟小心翼翼地把礼服脱下来,生怕把衣服弄脏弄破。换好后,她抱着衣服出来,想问沈以星这条裙子的真正价格,想了想,又作罢。
沈以星在维护书吟的自尊,她不应该煞风景地拆穿。
她们把衣服拿回教室放好,走道里,学校里,熙攘喧嚣。
高一高二在汇演结束,便放假,班主任不再留堂讲话。至于高三的,有穿着许久没穿的校服在拍毕业照,也有穿着班级统一订的班服在拍集体照。除了集体照,学生们更热衷于自拍,找朋友拍合照。
其中还有五一放假的高一高二生,正拉着相熟的学长学姐拍照。
这会儿,老师们都对学生带手机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三年级,按照班级,一班到二十二班,依次拍照。
三点半才开始拍照,不过拍照时间总会往后拖一拖。毕竟整理队形,找各任课老师,又得花一些功夫。
书吟和沈以星到达小广场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高三一班拍照。
民国风的穿搭很惹眼,换来周遭一阵阵惊呼。
沈以星在人群里踮着脚尖:“什么时候拍完啊,我也要拍照。”
书吟笑:“你要找谁拍照?”
沈以星说了好几个名字,书吟只认得其中的一个。
他叫商从洲。
“高中毕业了,估计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还是留张照片作纪念比较好。”
“你妈妈和商从洲的妈妈不是好闺蜜吗,你和他应该以后还会再见的吧?”
“不会的。”沈以星摇摇头。
“为什么?”
书吟不明白。
沈以星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呢?商从洲的真实家境比传闻的还要震撼,就连沈以星,都无法进入到属于商从洲的那个圈子。在那个圈子里,他仍旧是生性温良,堪称温柔的商从洲,人人叫他一声“二哥”,他有着不容置喙的话语权,所有人都听信他的话,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未来铺路。
到头来,沈以星什么都没说。
她如常般,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因为我又不和他考一个大学,大学之后,说不准我们各自成家立业,哪还会有什么机会见面啊?”
十来岁的时候,谈及未来,怀揣幻梦,天真又纯粹。
觉得人生应当是一张试卷,答卷上写着,读书,成家,生子。
书吟的心脏猛地一缩。
商从洲以后……也会谈恋爱的吧。他这样温柔的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书吟没接着往下想了。
她不敢往下想。
喉管像是寒冬天里堵塞的水管,水龙头打开,只能滴落一两滴水,剩下的全数堵在管道里,不论怎样强硬,都无法挤出一滴水来。
可她的呼吸还是干脆的,每一寸吐呐都利落。
其实解冻很简单,用滚烫的热水从头到尾的浇灌一遍就好。烫到钢管都发烫的程度,冰块就会融化了。
烫吗?
烫。
难受吗?
难受。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里,轻而易举捕捉到了商从洲的身影。
人影幢幢,他站在人群中,背影傲然孤绝。可是书吟知道,他脸上一定带着微末的笑。
热水仿佛浇遍她全身,她全身蔓延着热意,并非是身体上的热,而是血脉涌动的沸腾,是心脏发出的磅礴声,是勇气奏响的赞歌。
她试图语调轻松地说:“我也想找商从洲拍一张照片。”
换来的,是沈以星拉着她手腕,她拨开茫茫人群,说:“走啦,去找商从洲合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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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从洲在校期间任职学校学生会主席一职,性格好,人缘好,找他拍毕业合照的人,数不胜数。有同届的,也有许多学弟学妹。
面对每一个拍照询问,他都是不厌其烦的答应。
直到,他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商从洲揶揄她:“不找你哥拍?”
“已经拍过了。”沈以星轻哼了声,“而且他是我哥,每天都能见到的人,有什么好拍的?”
“没什么好拍的,不也拍了吗?”
“哪有,又不是我和他的照片,是我们——”沈以星指着自己和身边的书吟,“和陈知让的合照。”
闻言,商从洲眉梢轻挑,笑:“所以,是‘你们’和我合照吗?”
他加重了“你们”二字。
“没呢,我先给你俩拍。”
说话间,沈以星已经举起相机。
她豪气地说:“我有很多相纸,别给我省钱。”她从相机那边歪了下头,示意站在一边的书吟,“同桌,和商从洲站近一点,我先给你俩拍张照。”
书吟仰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清邃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