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衣心揪起来,她是来拯救苍生,也不是来死虐徒弟,那一剑,早已经将她的罪过全数还完,她心里也柔软起来:“好好好,知道你会改,只要你以后不再犯错,为师便留你在无情殿。”
钟流萤听见了,唇瓣微微牵起,勾出笑意,她喃喃:“太......好了。”
*
连衣找来了医修看,只听医修说了,钟流萤只因受了外伤,却没有及时治疗,好得不够彻底,再加上外面天寒地冻,她身子本就薄弱,故而昏迷。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静养。。
她算是吃了一口定心丸,送走了医修,她坐在床榻上守着,希望能守到钟流萤醒来。
少女苍白的脸在被窝的温暖下渐渐恢复血色,羽翼般的睫毛轻轻掀起,在噼啪烛火的照耀下,显得万分闪烁。
“师尊。”
贺连衣和她对视上,静静地嗯了声。
这一声回答,算作是原谅。
她想起她在魔域刺过去的那一剑,本以为小弟子从此不再搭理她,没想到她依旧记得她是她师尊。
“你的伤好了吗?”她关切地看着她。
流萤挤出一个微笑:“师尊一来,它便好了。”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钟流萤又说到:“师娘她......她没事了吗?”
这一问话,贺连衣才想起今日还得赶回合欢宗,她点头:“她没事。”
钟流萤眼色悄然晦暗了一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眼见着贺连衣起身,她走到衣架面前去取披帛,她也跟着坐起身:“师尊这是要去哪儿?”
贺连衣将帽子戴上,两手扯着帽子两端的丝绦,在脖颈下套了个蝴蝶结。
“你师娘她快要生了,我得回去照看着。”
那漂亮纤白的手十分利索,系好的蝴蝶结落在她微微扬起的脖颈上,轻扫着那寸诱人的侧筋。
钟流萤眉峰一动,不忍拽紧被褥,她心一沉,瞬间捂着胸口,朝旁侧剧烈地咳起来。
她垂着头,对着干净的原木板上,咳出了三朵梅花一样的鲜血。
贺连衣见状,心不由地一沉,她上去扶着她,满是担忧:“怎么回事,药师方才来看过,说你没什么大碍,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钟流萤摇着头,顺势抓着她坐下来,她把头枕靠上来,弱弱地说:“我没事,我只是想要师尊陪着。”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夜里也刮起了风雪,贺连衣人的心系着远方。
玲珑就算是临产也要处理公事,她去中殿的路上,有人护着她吗?外面雪那么大,她会不会忽然滑倒。
想到这里,她屁股上就像着了火,坐也坐不住。
只轻轻站起身,扶着钟流萤躺下:“你且先休息,我去叫天心天誉在你身旁守着,一有问题,也有蓉芳药师陪着你。”
钟流萤惊慌地抓着她的手:“你要走吗?”
寝被里摸出来的手还算温暖,贺连衣的心也放下来,她轻轻抓着钟流萤,将她手指从腕上扳开,掰开一节,另一节又覆盖上来,钟流萤眼睛盈盈闪光:“师尊。”
贺连衣叹了声气,只用力掰开她的手,将她手腕塞进被窝里。
她不去看钟流萤的表情,只速速起身,将床帐放下来,将她隔绝在温暖的床上。
半透明的薄衫看不清人的神情,钟流萤的眼泪啪嗒落下,她看见清冷的仙师头也不回,朝着门外走去。
她一颗心落地,整个身子也软下去。
方才被咬破的舌尖血腥味重,令她不忍起了一阵呕逆。
*
夜里风雪交加,连衣被冷空气携裹着,竖起的指尖早已被雪刀割破了口子,可她半分没有察觉,指尖因冷雪覆盖带来了麻木,只提着一口气,一路从青阳峰飞回合欢宗。
到了合欢宗的时候,已经又了过了半日,天都快要亮了。
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只想着看看玲珑有没有出事。
冬夜安静,大片的雪花落在唯一亮起灯的中殿,她的心口一紧,刚落下来,便迫不及待朝殿内走进去。
两旁仙士也都迷迷糊糊睡着,她走进去时悄然无声,仅有一片冷风吹过,那两边的侍女只是绵了绵唇,紧了紧身上的仙袍。
灵气清纯的高贵仙师宛若拂尘飘过,仅有几片雪花抖落,打着旋儿落下,消融在地板上。
贺连衣打开珍珠垂帘帐子,几声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她打眼看,案牍旁的凤榻上,玲珑一手支着雪腮,双目紧闭,眼睛上就像停了一对漆黑玉带凤蝶,在烛火葳蕤下,它轻轻抖动着翅膀。
她等了一夜吗?
连衣心上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她好好地坐在那里,并没有事。
她轻脚走过去,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只在探出手去,缓过玲珑的后背,一手抱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她刚站起来,怀里的人微蹙眉头,张开双眼,半是模糊的声音低喃:“嗯?你回来了?”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微颤,就好似小猫儿撒娇一般,奶声奶气。
“怎么没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