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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23节

她与兄弟们近日都在为天气烦心,生怕河道水位再次上涨,真会闹出水患来,谁还有闲心去应酬谢老太太?

谢谨满夫妻那边很快有了回音,他们挺乐意的。柳氏刚刚把儿子送进了族学开蒙,近来正闲得发慌。她在娘家时就习惯了跟着长辈去大户人家给太太奶奶们凑趣说笑,嫁进谢家后,也没少往宗房、二房请安,对这种事十分熟练了。虽然听说过三房这位诰命老夫人的人品不是很好,不大受族人待见,但她自家与谢老太太没有矛盾,往宗房里请示一回,得到了默许的暗示,她也就放心了。

柳氏很快就打着探病的名义,到三房来见过了谢老太太。她不会说谢氏族中长辈的坏话,倒是对湖阴县城里各大户的闲事八卦十分熟悉,才来了两回,就迅速成为了谢老太太的新宠。

第392章 危急

谢老太太有了人陪伴,也有了新的消遣,谢家三房一众人等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谢老太太毕竟是长辈,每日晚辈们去向她晨昏定省,是应有的规矩。可如果她闲来无事,来兴致了,非要拉着你不停说话,你也不好硬着头皮说要走人。但若真留下来相陪,又要耽误多少事?做晚辈的就算再三赔罪,好抽身离开去做正事,她也要阴阳怪气地说你不孝顺。这一屋子的老实人,有几个扛得住这种指责?除了谢慕林是真不在乎,还敢怼回去以外,其他人都受不了。就算厚脸皮如谢徽之,骨子里其实也是个乖孩子。

如今可好了,谢老太太每日光是跟族侄孙媳妇柳氏聊湖阴县城里各大户的八卦传闻,就能打发掉一天的时间,还意犹未尽,总说要留柳氏下来吃晚饭呢。而柳氏呢?也借着谢老太太这里,消磨了时光,转移了注意力,省得总想着刚刚上学的儿子,整天在家不知道该干什么。中午小学生们的午饭是在族学里用的,有长随侍候,也不必她操心。傍晚回家,她时不时地还能得谢老太太赏两个菜,带回家里加餐。

谢老太太对于喜欢的人,还是挺大方的。虽然如今比不得从前阔绰了,金银珠宝绸缎之类的值钱物事,她已经很少赏人,但如今看柳氏顺眼了,赏两个菜、一包茶叶、两斤糖果糕点什么的,都是常事,反正都是文氏孝敬来的,用不着她自掏腰包。哪天柳氏哄得她高兴了,她还会把自己不喜欢的旧衣裳鞋子赏两件给柳氏。

那些衣裳鞋子都是上好的料子,上好的做工,只是颜色花纹老气些罢了,柳氏一点儿都不嫌弃,带回家去,自己不穿,稍微改改,孝敬婆婆或娘家母亲也是好的。有了实打实的好处,儿子在族学里也适应良好,丈夫在外事事顺心,柳氏就越发喜欢到谢老太太这里来了。

谢慕林冷眼瞧着,发现柳氏行事很有分寸,就算是要哄谢老太太高兴,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出了三房的大门,她也不会把谢老太太的任何言论往外传。这就很不错了。谢慕林甚至觉得,让文氏多跟这种情商出众的人来往,也是有好处的,便劝文氏跟柳氏多亲近些。

文氏本来就喜欢柳氏,见女儿也认可这个族嫂,心中更欢喜,不但谢老太太送任何东西,她不去阻拦,甚至自己也掏腰包,送了柳氏不少礼物,连带柳氏的婆婆与小姑子莺莺,都有一份。柳氏对此心领神会,把自己的嘴管得更严了。有时候谢老太太说顺了嘴,发表了些对宗房、宋氏以及儿媳孙辈们不利的言论,她也会委婉地劝解两句,让谢老太太心平气和些。

其实谢老太太也不是没有嫌弃过柳氏这一点,总觉得她不如自己从前认得的朋友们会说话,但想到那些朋友如今早就变了脸,在湖阴这种乡下地方,也没别人能陪自己聊天了,况且柳氏还知道许多湖阴富户人家里的八卦趣闻,更加难得,因此,些许小毛病,也不是不能忍的。她继续与柳氏有说有笑,高兴起来时,也照旧打赏不误。

谢老太太的日子是越发轻松愉快了,但老天爷的脾气却越来越古怪难测。

时间已经将要进入十月了,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湖阴一带的雨却似乎下个没停似的,已形成了冻雨,又冷又湿,令人越发难熬。

河道里的水位也渐渐上涨,已经接近危险线了。上游的湖州城那边传来了坏消息,说东苕溪流域有几处河堤决了口,虽然情况不算太严重,只是淹没了一些农田房屋,死了三五个人,却有许多受灾的百姓湿冻病倒了。紧接着,太湖周边地区也形势告急,说是湖水泛滥,淹了湖边的滩涂地,官府迅速组织住在岸边的百姓撤走,又要利用支流与运河泄洪,减缓洪水的压力。消息传到湖阴县,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连日阴雨,河道里的水位本来就高,上游再泄洪,这一带的河堤能抗得住吗?大家八年前都是受过灾的,特别害怕当年的灾难再来一回。这下不但县衙里的县官与一众吏员要动起来,纷纷下乡察看沿河堤坝的情况,督促当地官民加固河堤,县中大户们,也都纷纷在自家地盘上加强了防洪措施,以防万一。

谢氏一族自然也不例外。

谢家角的堤坝早已加固过,排水沟渠也用水泥铺过,疏通清理妥当,再加上族人每日来回巡逻、清扫,夜里也有人值守,因此暂时还不见有险情。

只是竹山书院那边,情况就有些不妙了。眼看着今年秋冬水涝已然成灾,书院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周边地区出身的,各自家里都已先后把人招回去了,不管是帮着家里抵抗灾情,还是家人担心孩子的安危,他们都注定不会参加到书院的防洪工作中去。

书院不在县城里,无法受到城墙的保护,本身又挨着河岸,还有一部分区域地势并不高,八年前就被淹过。为了师生们的安全,二房的宋氏已经知会过书院里掌事的大儒们,让所有人撤出那片有危险的区域,暂时不再使用那一片校舍。只是书院本身占地颇广,又挨着山地、竹林,万一雨水过大,也有发生泥石流的风险,必须要日夜有人巡逻警戒方可。如今学生已经走了一大半,老师们又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读书人,还有相当一部分上了年纪的,在本地雇来的雇工都跑回自个儿家里忙活去了,光靠十来个小厮、仆役,又能当得什么用?

牛大儒与杨意全只得坐船穿过河水越发汹涌的河道,前往谢家角,向宋氏陈情,明言书院目前的困境。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向谢氏一族求救了。

谢显之与谢谨之都是竹山书院的学生,后者还是宋氏的嗣孙,听闻消息后,兄弟俩便立刻赶往二房,帮着出主意去了。

文氏刚刚收到佃农那边递来的消息,为了今年天气不好,无法在秋收后补种一季蔬菜而叹息。而谢慕林则从三弟谢徽之那里,听说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谢家老宅那边,似乎爆发了时疫。在老宅里养伤的金山卫伤兵,已经有超过十五人病倒,纷纷出现类似风寒的症状,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的风寒还要厉害几分,特别容易过人。

谢慕林立刻警惕起来:“可知道病人都有些什么症状?”

如果是流感,那就麻烦了!

第393章 准备

谢徽之是去老宅找萧瑞“闲谈”时,发现那边有时疫迹象的。

他这念头一起,自己也害怕起来了,见萧瑞似乎也有两声咳,便不敢多留。

在对方送自己出门的那短短时间内,他就瞥见邻近的几间屋子里,似乎有十来个人是在时不时打喷嚏、咳嗽的,又听萧瑞说,近来天气寒冷,许多同袍都着凉发热了,头痛、咽痛,还有人上吐下泄。由于萧瑞伤势最轻,品阶最高,因此暂时领了主管之责,近来正为了药材之事烦心,还向谢徽之打听,附近可有大批量卖药材、药材品质又好的地方?又或是有医术好,又愿意长期出诊的大夫?

杜家医馆的大夫虽好,他们却是当天来,当天走的,平日里病人又多,光是在自家医馆里就忙得不可开交了,没办法长驻在他们那儿。

谢徽之素来只知道看病要找杜家医馆,怎么可能识得别的大夫?倒是听说过两个卖药的地儿,告诉萧瑞后,便匆匆赶回家来了。他是越想越怕,总觉得老宅那边的金山卫伤兵们,得的病症越来越象传闻中的时疫,还担心自己会过了病气,特地跑了一趟县城里的杜家医馆,确认自己没问题,方才放下心来呢。

谢慕林仔细一琢磨,打喷嚏是普通感冒的症状,但头痛、咽痛、咳嗽、发热、肠胃不适,却都是流行性感冒的常见症状,再联系到眼下的天气,正值秋冬季节,天气寒冷,老宅里又是多人聚集在室内,如果不注意通风和预防,很容易引起病菌迅速传播。那些人又个个都是伤员,身体抵抗力弱,自然更容易染病了。

现在可没有流感疫苗可打!

谢慕林有些抓瞎了。她手头虽然有些感冒药,但并没有治流感的特效药。更何况,这些药是她旅游时带着以防万一的,最多也就够吃两三天而已,不够再找药店买就行了。之前抄家时,她为了治自己,已经吃了几颗,剩下的太珍贵了,就算不是只用在自己身上,至少也要是家里与她感情深厚的亲人,才舍得用出去。老宅里借住的伤兵与她非亲非故,她可没那么圣母。再说了,她那点药也治不好所有人,还不如直接用本土的大夫和药呢。

谢慕林抓了抓头发,一咬牙,决定要先弄清楚老宅那些人到底只是普通感冒,还是流感。

这事儿她不能不谨慎小心,因为流感不注意是会引发其他更严重的疾病,甚至会死人的。老宅里那么多伤兵呢,就算只是死上一个两个,那宅子还能住吗?原本跟金山卫结下的良好关系,兴许也要大打折扣。

而老宅距离附近的佃户家,以及后山的前湾村,其实也不是很远,万一时疫传播开去,在这个天气情况糟糕的季节,袭击湖阴县城周边地区,造成的后果就更加严重了。

谢慕林咬了咬牙,对谢徽之说:“这事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老宅那边的人真是时疫,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帮他们防治才可以。否则他们死的人多了……”

不用她明言,谢徽之也迅速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脸色苍白了些:“二姐姐说得对。我们虽然害怕,但毕竟离得远,只要小心些,时疫传不到我们身上。可如果那些官军在咱们家的老宅里死得多了,那宅子就真的没法要了。兴许官军们还要埋怨我们家老宅的风水不好,害得他们死了人。这可是结怨的事儿!金山卫的指挥使,才接手了杭州军务,说不定就要管着整个浙地的兵呢。这样的实权大人物,就算我们家有个从三品的高官,也不敢招惹的。再说,萧瑞也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已经得罪了曹家,再把萧家得罪了,今后就别想在京城立足了!”

谢徽之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哪怕年纪小,又一向有纨绔名声,那脑子也比一般的少年人要转得快,政治素质更高。谢慕林都没想到的东西,他就先想到了。

谢慕林暗叫一声惭愧,便正色对谢徽之道:“马路遥和贾大都在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还得想办法联系上他们。除此之外,我们也要向杜家医馆求助,倘若真是时疫,少不了要请杜家的大夫想想办法的。药材、药方,都得指望他们。湖阴一地的医生大夫还有药铺,几乎都受杜家差遣呢!”

谢徽之郑重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下,才有些害怕地说:“我再去老宅一趟吧?”

谢慕林叹了口气:“先别忙,你就这样去也不行,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万一你也过了病气,那才糟糕透顶呢!”

她先让三弟去县城请教杜老爷子,毕竟他是亲历者,对于病人们的症状,说得比旁人清楚些。如果杜老爷子能拿出有效的现成药方来,那就省了她大功夫了。

接着,她又找了家里的管家,吩咐了一通,叫往老宅那边多送些蔬菜水果去,感冒的时候,多补充些维生素总是没错的。还有各种取暖的物资,都要供应充足。

最后……谢慕林又下令采买大量的白醋、米醋。

虽然听说这东西防流感,不是很靠谱,但有总比没有强。她翻看了书房空间里的资料,只有从那本1980年出版的《家庭日用大全》中,查到一些目前可用的流感预防手段,但上面记载的还是传统的熏醋法。至于上头记载能服的药,基本是西药。唯一目前能找到材料的生姜红糖汤,效果能有多少,还不得而知。谢慕林只能让人连生姜红糖也一并采买了。

所有这些物资,不但要供应老宅,自己家里也要囤一些,预防水患过后,族地或周边地区也会出现时疫。这样的天气,什么事都是说不准的,有备无患。

谢慕林又开始命家人开库取用白布,裁成小块,做成口罩、绷带,用开水煮过后,在室内用火盆烘干,再用干净的匣子分别盛放起来,以防万一。

等好不容易把事情吩咐下去,谢慕林自己闲下来了,她又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开始翻找书房空间。

空间里头还有一些东西,是她之前还没有来得及留意的,那就是那一大摞过期杂志。

感谢老天!她妈曾经在非典期间订过一整年的《家庭医生》杂志。

虽说里头的东西有些零碎,还得一页一页去查找,里头提到的药物,也未必是她目前能弄到手的,但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如果她能在里头找着一两个传统中医药里能治流行性感冒的药方,那就谢天谢地了!

第394章 行动

天黑之后,谢慕林方才在梨儿的叫唤声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从书房空间里转移开。

翻找杂志的工作不是很顺利。预防流感的方法有很多,各种清洁手段、防护工具、中药汤方、药膳什么的都有,但治疗的方子却很少,就算提到,也都是外行人看不懂的西药学名,对于身处这个时代的谢慕林而言,没什么意义。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能理解。这杂志名叫《家庭医生》,而不是专业的医学杂志。它们只会教读者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预防各种疾病,等到疾病已经发生时,除非是病情还很轻,可以自己吃点非处方药解决,否则自然是去看医生更好。流感就是这么一种需要专业医护人员来处理的疾病,杂志里怎会告诉读者,要用什么药方去治疗?如果药方效果不佳,耽误了读者的病情,病人和家属找杂志社算账怎么办?

能有几个对感冒咳嗽症状有辅助作用的药膳方子,或是对于流感病人患病期间饮食的建议,就已经很不错了。谢慕林再把老妈那几本养生书里相关的内容摘出来,全都汇集起来,快笔抄成一叠笔记,决定要把死马当成活马医。要是杜老爷子那边拿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任何方子都要试一试才好。

梨儿不知道自家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还在那里小声抱怨:“姑娘往这角落里一躲就是半日,我跟翠蕉找不见人,急得跟什么似的,满宅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在这里找到了姑娘。姑娘日后有什么烦恼,只管回院子里发呆去,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天儿又这么冷,姑娘身上也没多穿一件衣裳,火盆都不烧一个,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你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十分健壮,不能因为近半年来没生过病,就掉以轻心了。我爹也觉得自个儿健壮如牛呢,叫他多穿件衣裳,也不放在心上,如今还不是整天打喷嚏,着凉了么?!”

谢慕林浑身一震,忙问她:“你爹生病了?你怎么知道的?他从老宅回来了吗?!”

梨儿点头:“是呀,那位萧二公子说,留着他在那里也没什么事可做,他既然身体不适,就先回家里休养吧。老宅那边横竖还有一个贾大在呢。”

谢慕林又问马路遥是几时到家的,得知是午后到的,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马路遥家的给他煮了些姜汤,想着若是不好,明儿就要看大夫去了。

谢慕林立时道:“让你爹暂时留在家里,别出门,注意通风,也要保暖,要吃好睡好,好好休息。如果打了喷嚏,要立刻用手帕把飞沫擦掉,把手洗干净。回头我再让人给他送药过去,在病好之前,就不必回老宅去了。你和你娘、你兄弟若要回家,也要注意勤洗手,最好戴上口罩,别离你爹太近了。”如此这般,将自己知道的种种预防流感措施都说了一遍,又告诉梨儿,口罩要怎么做,目前已经做好的几个放在哪里。

梨儿听得面色发白,心里渐渐害怕起来:“姑娘,我爹得的病……是不是很要紧?”

“目前还说不准。”谢慕林也不拿好话哄她,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但三弟去过老宅,发现那里的风寒病人多得有些不同寻常,怀疑是闹时疫了。你爹既然也病了,那就必得警惕三分。如果他只是寻常伤风感冒,过两天就好了,那自然万事大吉。如果真是时疫,那你和你娘、你兄弟也得小心一点儿。目前还没到隔离病人的地步,但为了以防万一,你爹也最好别跟旁人接触了。”

梨儿的手都发起抖来,有些六神无主,只知道麻木地听从小主人的命令行事,踉踉跄跄地转身跑了。过了小半个时辰,谢慕林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听翠蕉报告说底下人做好也多少个口罩送过来,梨儿方才回转,人已经镇定了不少。

她向谢慕林报告:“我娘已经安排我爹搬进我兄弟的屋子住了,每日会送饭食过去,在他病好之前,都不会出来见人,家里也不会接待外客。至于我两个兄弟,这些时日就跟着大少爷与二少爷去书院,不必回家住。我娘还说,爹生病的消息,暂且不必让他们知道,也省得他们担心了。”

谢慕林点头:“马叔如今病情还轻,到底是不是时疫还说不准呢,不说也好,免得消息传开去,引得众人惊慌。只是若过两天,马叔的病情不见好,你们母女最好还是要知会你兄弟们一声。”

梨儿忧心忡忡地应下了。

翠蕉忙去安慰她,又道:“我们姑娘叫人采买了好些东西呢,都是能用来防时疫的。回头姐姐也领一些回去,说不定就起作用了呢?”

梨儿勉强给了她一个微笑,心里却没什么信心。她虽然是在内宅里长大的丫头,却也没少听说何年何月何地发生了时疫,结果死了无数人的消息。倘若她父亲真的得了这种要命的病,不连累主人,已是烧了高香,又怎能奢望他会轻易好起来?

谢慕林也顾不上跟梨儿解释“时疫”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流行性疾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关键是做好防疫工作,避免传染。她看了大半个下午的《家庭医生》,还是非典时期出的半月刊,满脑子都是各种传染病防治措施,想着那时节她都平安过来了,这回只是个小规模的流行性感冒爆发事件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晚饭时节,谢徽之也从县城里回来了。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从杜老爷子那里磨来了一个往年时疫时用过,确切有效,看着与老宅里众位病人症状又能对得上的方子,上头的药材似乎也是量大便宜那一种,性价比很高。

其实杜老爷子听说了谢家老宅里养伤的官兵们可能染了时疫之后,是很想亲自走一趟,为病人确诊的。无奈杜家老小死活不肯放他出门,他也只能另想法子了。不过,杜家二爷已经答应了老父,会带着几个年青力壮的徒弟明日跑一趟谢家老宅,给官兵们看诊。如果到时候诊断出的结果,是能使用那张方子的话,那就省事了。如果不行,到时候再斟酌着把方子改一改,也可以用。

谢慕林顿时松了一口气,忙道:“我今儿查找了家里的书,倒是翻到一些预防时疫的法子,还有些辅助治疗的药方,以及流感……不,时疫时有人用过而且有效的艾灸法子,上头把需要灸的穴位和次序都说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明儿你一并拿给杜二爷看吧。若是能帮上忙,那就更好了。”

谢徽之一口答应下来。有杜二爷同行,他倒是没有原本那么害怕了。

谢显之与谢谨之不知几时已经到了正屋,听到他们姐弟说话,后者沉着脸问:“二妹,三弟,你们在说什么?哪儿闹时疫了?”

第395章 分工

等听完谢慕林与谢徽之说明事情原委之后,谢谨之张口就要说话,却被谢慕林抢先开了口:“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和大哥都不是什么身体健壮的人,还是别到那种高危之地去冒险。你们比旁人更容易受到传染,一旦染了病,还不知道要休养多久呢,到时候一家人跟着担心不说,明儿开春后你们要下场县试,也不知会不会被耽误了,多麻烦呀,还不如让别人去!”

谢谨之噎了一下,哑口无言。他也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确实身体不算健壮,只是回老家后这几个月,也算调养得当,再加上听二妹的话,每日都坚持活动身体,早就比从前大有改进了,平日里也没什么病痛,未必就比旁人更容易过了病气。但二妹说得也有道理,凡事总有万一,倘若他们兄弟真的沾染了病气,耽误了明年的科举,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谢谨之还是要为三弟谢徽之说句话:“三弟虽然一向康健,年纪却小,未必就比旁人禁得住病气。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尚在,怎能叫弟弟去冒险?”

谢徽之忙道:“二哥,我可比你和大哥强得多了,原本就时不时往老宅去的,这么多次都没出事,可见上天庇佑呢,多去两回,也没有大碍。”

谢慕林却说:“话不能这么说,小心无大错的。我这回让你去,一来因为是你发现了老宅可能闹时疫,带着大夫药材和物资回去,也算有个由头;二来,则是因为咱们家身为房东,总要露个脸,大哥二哥身体弱,娘和我都是女子,也就只有三弟你能出面了。到时候你带着杜二爷他们往萧二公子面前一站,把事情原委说明白了,将东西送到他手上,你就可以撤了。我们只是房东,能做到这份上,就已经仁至义尽,不必你留在那里侍候病人。”

谢徽之犹豫:“这样不好吧?我们把杜家人请过去了,自己却退走了,岂不是显得很没有担当?”

“就算是杜家人,也不必住在老宅里。”谢慕林道,“我们在谢家湾的几家邻居都是宗房的佃户,我知道他们的房子还算大,怎么也能腾出一两间干净的空房来,到时候给佃户几两租金,让杜家人住佃户家里去,吃住都在别人家,不跟官兵们挤。只要预防措施再做好一些,会传染的可能性就会相应降低很多。这事儿你回头跟大伯娘打招呼去,事关她兄弟的安危,她肯定会答应的。你也是,我把防范的法子教给你,你要统统照做,万万不可偷懒嫌麻烦,一旦染了病气,可不是玩儿的。”

谢徽之缩了缩脖子,老实应了下来。

谢谨之见状,只能叹气了。谢显之笑着安慰他:“二弟也不必沮丧,我们去守书院,也是尽自己的力量。本身我们就已经答应了书院的先生们,原也不方便再去老宅的了,你又何必难过?三弟虽然年轻,却聪明精干,又与萧瑞越发相熟,他出面去办这件事,原比我们更强些。”

谢谨之道:“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难过,只是心里有些担忧。我们兄弟三人都出去了,家里怎么办?四弟年纪还小,身体又弱,连巡视的差使都不好当得,其他人又都是妇孺,更不方便出面了。虽说家中还有许多男女仆妇,可族里人人都是本家族亲出面,就算带着下人做事,也不是全权委于仆役之手。我们家若要打破这个惯例,未免坏了族中规矩。族人们见了,说不定会觉得我们太轻狂。”

谢慕林想了想,道:“这事儿也没什么难的。族里的规矩,每房都要出人参与防洪防汛事务,男子要参与守堤、巡逻,女子则去烧茶水姜汤,或是照看族中孤寡。我们家先前已经有男丁参与巡逻任务了,现在你们也不是偷懒,而是被调去了书院那边做事,那我再代表家里人,去帮着烧茶煮汤,探视鳏寡孤独,也是按规矩行事,谁都挑不出错来。”

谢显之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别人家做这种事的都是妇人,妹妹年纪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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