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撇撇嘴,知道自己真的没机会了,收了自己带过来的饭盒,灰溜溜的走了。
马英垂头丧气的回了黄金岭,觉得自己太没面子,她从这个月月初,就开始跟人说月底要去给大女儿坐月子,到时候不在家。
谁知道这一次,方橙居然做的这么绝,连月子都不给她做了。
她每次笑眯眯和方橙提建议,看到她那张毫不动摇的脸,就有些泄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管她说什么,方橙都好像听不进去的样子。
果然回到村里,就有人问,“马婶子,是不是要回来拿东西去你女儿那里当姥姥啦?”
马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总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被赶回来了。
笑笑和他们说,“我家橙子嫁了个能赚钱的老公,现在发达了,怎么用得上我了?”
邻居又问,“怎么用不上了?女儿生孩子当妈,怎么不用去照顾啊,我记得你家橙子好像没有婆婆是吧?你家女婿不是没有亲妈吗?你怎么还不去?”
马英梗着脖子,皮笑肉不笑,笑的与有荣焉的样子,“他是没有亲妈,不过也用不上我了,你不知道今天我去给橙子送鸡蛋甜汤的时候,我家那个女婿,给她吃什么,你知道吗?”
“还能是什么?”那人不太好奇的问。
马英把篮子挎在手上,掰着手指给她数,“花生炖猪蹄,栗子小米粥,茄子炒豆苗,你就说说,这哪里还用得上我啊,这简直都是当少奶奶的命了。”
马英说的咬牙切齿的,旁边的邻居很淳朴,一点没听出来,只听到了马英掰着手指数的那几样,讶异的张大了嘴,“这才早上,就吃这些啊?”
他们生孩子的那个年代,一天能有一顿这样的饭,就开心的要放鞭炮了。
“你家橙子可真是有福气呀!这个老公嫁的好,你这个女婿真好。”
“那可不是吗?”马英皮笑肉不笑地道,但却没她的事儿了。
马英走了,方橙吃完饭,盛长沣就又去洗碗了,她吃得饱,靠坐在床头,看着婴儿床上的女儿。
现在还看不出女儿的五官,但看这个脸型,应该是像她多一点的,不过像谁都好,健康就好。
方橙的病床靠着窗,刘小耕的床靠着门。刘小耕晒完太阳回来,闲着没事,推着轮椅来到方橙床边。
也笑得一脸慈祥的看着盛意,“你这个孩子长得好,别看皮肤现在还红红的,但是皮肤白才会这么红。等过段时间就是白里透红了。”
又看向方橙,“不管是像你,还是像你老公,都是好看的。”
方橙开玩笑地和刘小耕说,“昨天生出来,她爸和她姐,都说她像只猴子呢。”
刘小耕捂着嘴在笑,“那也没说错,在医院里,一天一天都是一堆猴子生出来。”
昨天盛夏兴奋得不得了,来了就围着婴儿床上转,盯着妹妹看了好久,最后还总结说,“妹妹像颗卤蛋。小卤蛋!”
看上去黑黑的,头尖尖的。怎么不像颗卤蛋呢?
方橙也没有纠正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跟她说,这是因为妹妹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时候,脑袋被挤到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卤蛋就卤蛋吧。
想着想着,方橙就又开始思念夏夏了。
但今天盛长沣不用接盛夏下学,这两天都没有机会看到女儿了。
不过倒是在医院见到了另外的人,还是方橙怎么也没想到的。
“弟妹,你生个孩子怎么生的悄悄咪咪的。要不是我在医院碰到长沣,都不知道你已经生了。”说话的是盛长沣的姐姐林金玲,是他那个养父林金虎和原配徐春兰生的女儿。
“金玲姐,你来了。”
以前刚嫁到林家的时候,原身是喊林金玲叫做二姐的,但方橙现在不想这么喊了,既然已经断了父子关系,这些东西也该捋清楚。
就当做普通认识的人对待吧。
“你怎么在这?”方橙看林金玲穿着病号服,也在问。
“跟你一样,也是来生孩子的。”林金玲手脚轻快的走进来,一点都不像是刚生了孩子的人。
看到方橙一脸惊讶的样子,林金玲坐到她身边,又说,“我平常活干的多,身强力健和你不一样。我今天就出院了,去办手续的时候,看到长沣,才想着也来看看你。”
方橙完全忘了盛长沣这个姐姐也怀了孕,没想到生产的日子和盛意这么接近。
林金玲是前几天生的儿子,坐到方橙旁边的病床上,伸直脖子,望了一个床上的盛意一眼,还刻意问了问,“你第一胎是女儿,这一胎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是不是好事成双了?”
其实刚刚在楼下,林金玲就已经问过盛长沣了,知道是个女儿。
方橙跟林金玲不太熟,便也客客气气地笑着和她说是个女儿。
“唉。”林金玲叹了口气,“看来长沣是有女人缘的。”
林金玲看了婴儿床上在蹬腿的盛意一眼,然后又语重心长的和方橙说,“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但没关系,你还年轻。过两年再拼一拼,生一个都不是问题。”
方橙客客气气的跟她说,“不用了,有盛夏和盛意就足够了。”
林金玲打心眼里觉得她就是嘴硬,这年头谁不想生儿子?
想了一下,觉得方橙拼了两胎都是女儿,确实有点没面子,便又开始安慰她。
“女儿也行。”
也行?
方橙最讨厌说这种话,“也行”,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
都是人,怎么着做女人倒是成了次品了。
前世方橙就是姐姐,下面有个弟弟,这种话她就没少听过,人人都安慰她妈“也行也行”,说久了,她妈本来就觉得不行,更把生不出儿子怪在她头上了。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的孩子也要经历这种语言暴力。
林金玲说话的调调带着些得意,毕竟是生了儿子的人,要不是生了儿子,婆家也不会让她在医院住三天。
林金玲这一胎是第三胎,她一脸看似垂头丧气的和方橙说,“我都生了两个儿子了,第一胎是儿子,第二胎想要是来个女娃也挺好的,毕竟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嘛,谁知道又是个儿子。这次怀孕了,心想着总算是个女儿吧,结果又是儿子。”
“你说这该怎么办呐?家里一溜烟的男人,看着就烦,回头得被几个儿子气死,他爸也算半个儿子,这可好,四个儿子。”说了自己还在笑,觉得自己形容得特别好。
方橙在心里呵呵的笑,很想堵住盛意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这些,但好在盛意现在还听不懂。
“金玲姐要是看着觉得烦,那不如就把一个送人,反正你生了三,个嫌多的话就送人好了,反正这个年头把孩子送人的不在少数。”方橙绵里藏针地和她说。
谁敢在盛意和盛夏面前说这种话,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客气。
林金玲听了,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弟妹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厉害了。
但愣完,浮上脸的便是不悦的神色。
“哪有人把儿子送人的?”林金玲挺了挺脖子,骄傲的说,“只有生了女儿送人的,谁会把儿子送人,儿子可是要传宗接代的。”
“金玲姐,你小声点。”方橙不悦的皱了皱眉,怕林金玲的声音吵到女儿。
“那先恭喜你儿孙满堂了。你生了这么多,到时候你可有的忙了,别回头像你爸一样,一口气娶三个,那真是一窝子的孙子。”
林金玲觉得方橙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
就在这个时候,盛长沣推门进来了,他去打电话吩咐路瑞超办事,在医院大堂碰见去办退院手续的林金玲便聊了几句,没想到林金玲真的上来看方橙了。
“姐,你们说什么呢?”盛长沣关上门问。
林金玲看到盛长沣回来了,立刻觉得自己有靠山了,转头就跟他告状,“长沣,你媳妇儿怎么这么说话,搁这咒我呢?”
盛长沣皱眉,实在不觉得方橙会去主动惹别人,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方橙的脾性他也看明白了。
方橙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所以也没有去附和林金玲的话,而是走到老婆身边,看到女儿在婴儿床里蹬腿,笑眯眯的心头一软,忍不住把她抱起来,逗了逗她的下巴,才回头看林金玲,“姐,是有什么误会吧。”
以前盛长沣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林金虎那么多个孩子,就只有林金玲稍微对盛长沣好一点,所以这些年盛长沣一直记着,今天碰见她,才会好脾气跟她多聊几句。
“怎么会是误会,你媳妇叫我儿子将来娶三个老婆呢。”那不就是要死两个老婆。
盛长沣听的在笑,打心眼里完全偏向方橙,和林金玲开玩笑,“姐,你不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吗?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方橙是祝你儿子升官发财。”
睁着眼睛说瞎话,连方橙听着都想笑。
林金玲脸上的表情别说多好看了,就像颜料盘打碎一样。
“我知道你偏心你媳妇儿,但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人话吗?有这样做别人的老婆的吗?别出去丢了你的人。”
开始教导盛长沣怎么教训老婆了。
方橙听了冷笑了一下,“你自己做好你老公的媳妇儿就好,不用来管我怎么当长沣的老婆。”
林金玲被怼得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方橙又淡淡说:“要不是我刚生完,你就来催我生儿子,我也不会这样。”
听了这话,盛长沣面露不喜的,看了眼林金玲。
林金玲有些下不来台,是真的没想到方橙现在讲话这么直接,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看法。
盛长沣脸色不是很好看,把女儿又放回婴儿床上,逗了逗她,然后走过去搂着林金玲的背,“姐,回去吧,你婆婆肯定在等你呢。”直接下了逐客令。
盛长沣送走林金玲回来,开始安慰方橙,“你别跟她置气,她跟她婆婆合不来,就爱去别人身上找痛快。儿子是生了三个了,但不也没人去替她办出院手续。”
生第一个的时候,连金玲确实金贵,但生了第三个,她婆家人都觉得,不就是生个孩子吗?便没有再管她。
就比如这一次,她丈夫只来看了一眼,看到生的是个儿子后,立刻又回去了,觉得医院这地方晦气,不能多待。
“那她真的是嫁了一个跟她爹一样的人,迷信又封建。”方橙说。
刚刚刘小耕知道方橙来客人了,就没有在病房里待着,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一脸欣喜地和方橙说,“本来我以为你明天出院。肯定比我先回家,没想到是我先出院。”
“你要出院了?”方橙惊讶的问,原本刘小耕还说要再多住几天,没想到忽然就要走了。
“我本来也想多住几天,没想到我老公回来了,他说下午就来接我回家,我想着也不差这几天。反正本来也是家里没人照顾,干脆住在医院方便换药。”刘小耕是真的开心。
这两天盛长沣不在的时候,都是刘小耕陪着方橙,两人聊的聊的很起劲,一时间竟然有种和朋友告别的感觉。
刘小耕知道方橙以前在市场开烧腊摊,知道她现在在城里开了店,还和她约好了,以后就到城里找她吃饭,刘小耕就是城里人。
以前还是小学老师,生了儿子后,丈夫一心要到南边闯荡,她没得办法,婆婆那时候还要照顾大伯的孩子,刘小耕便辞职在家里专心带儿子,也很久没有跟人聊的这么顺心了。
下午三点,刘小耕的丈夫就到医院来接她出院。
盛长沣和方橙都在病房里,刘小耕还特意嘱咐丈夫小声一点,别吵到方橙的宝宝。
方橙躺着,位置很方便,她八卦地看了刘小耕的丈夫一眼,西装革履,穿的很时髦,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看上去确实是不差钱的样子。
没想到盛长沣从躺椅上翻坐起来,本来想喝杯水,看到刘小耕的丈夫,两人居然认识。
刘小耕的丈夫背对着窗边,在给刘小耕叠被子,没注意到盛长沣。
“学冠?”盛长沣先喊了彭学冠,语带试探。
彭学冠听到有人在喊他转身一看,显然也是没想到是盛长沣。
“长沣?你怎么也在这?”彭学冠扫了旁边的方橙和婴儿床一眼,又问,“你来生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