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纯正的土灶台,还是烧柴火的,方橙折腾了好久,才把火点燃。
“真棒!”
方橙乐观地鼓舞自己,拨着火星自言自语,“要是换了别人,准烧不开火煮饭。”
说着,又得意起来,这还得多亏她前世在乡下长大呢!
等炖牛腩的功夫,方橙又开始揽镜自照。
自动戴上美白滤镜,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都一样美!
许是到了夜里,充满年代感的白炽灯昏黄柔和,方橙瞧着镜子里的脸,比白天顺眼不少。
只是,除了这张脸相似,还有自己亲手炖的牛腩萝卜汤味道相似,其他条件,即使前世儿时经历过,依旧也难以习惯。
把肉都处理好,洗了锅,方橙又开始煮洗澡水。
一通忙活下来,躺到床上,才想起她肚子里还有块肉。
方橙摸了摸肚子,转头看向盛夏,小娃娃倒是乖的很。
可以自己洗澡,可以自己睡觉,已经躺在她身边呼呼睡去。
刚才方橙要替她洗澡,盛夏还不肯。
“小宝宝都是大人给洗澡的呀!”
盛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小脸想了想,把澡巾递给她,“那妈妈给盛夏洗。”
也就只有这时候,那下意识敞开的小手小脚,还有上衣撑起露出来的小肚皮,能让人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还没四岁的娃娃。
方橙记得,前世亲戚的孩子,到了快上小学的年纪,还得家人给洗澡,还得妈妈追着哄睡。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
方橙给盛夏盖好被子,在盛夏面前比了个捏拳头的姿势,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一起加油哦!”
……
第二天,方橙一大早就醒来。
被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鸡鸣声唤醒,真是闻鸡起舞了。
本来想等中午饭再吃昨晚煮的菜的,但实在忍不住,从高压锅舀了些牛腩萝卜汤到搪瓷锅里,放到小火炉加热。
等汤滚开,加些干面,只需要加点盐,便鲜美至极。
一人一碗吃完,搪瓷锅里还剩下一点,盛夏停下小手,舔舔舌头,说,“妈妈吃。”
方橙克制自己不去反驳她先别喊妈妈,想了想好像确实又是她妈妈。
不然也找不出另一个方橙还她。
暂且把这个哲学问题丢到一边。
又想起睡觉时,盛夏侧着身子,半个脸颊贴着床面,两颊都没有挤出多少小娃娃该有的肉嘟嘟的脸颊肉。
方橙在心里叹气,把搪瓷锅里的面和肉舀到盛夏面前的铁碗里。
摸摸她的脑袋,“我饱了,你吃,小宝宝要多吃肉才能长高。我去收拾东西。”
盛夏嘴里将信将疑念着:我是小宝宝。
看着妈妈开始翻箱倒柜。
这年头物资紧缺,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怕没人要。
只是这个家条件实在过于一般,她一点不抱希望,搜到有啥便是啥。
放平心态,没想到真搜出不少好东西来。
方橙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到床上,眼尾弯弯,好像看到了电子表上咣咣咣冒出来的金币。
数了一下,有五个电子表,还有一个电吹风,一个卷发棒,都是盛长沣从南边带的。
电子表估计是要拿去倒卖,电吹风和卷发棒是给原身的。
瑞城是内陆小城市,落后,改革的春风还没吹过来。
在这里,这些都是稀罕物件,百货商店有卖,但比这种私下倒卖的贵许多。
方橙找了块方布料,把东西一件件像供奉财神爷一样放进去。
“妈妈,那个是妈妈的。”盛夏看到方橙把电吹风卷发棒都放进去,小手指着说。
方橙把四个角系好,“都用不上,用不上。”
都快吃不上饭了,身外之物是时候体现它的价值了。
……
他们住的地方是桃李村,离春风镇镇上不远。
方橙穿着昨天买的粉底波点长袖长裙,左手背着东西,右手牵着盛夏,走了不到半小时,便到了春风镇。
春风镇不大,但方橙想卖个更好的价钱,怕这里消化不下,又拉着盛夏去坐公交车,去了城里。
市集挨着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在一个小市场里。
市场里有固定的商店,广场上都是流动摊贩。
方橙找了个靠门的地盘,想在这里摆。
但门边的位置都被人占了,要是就这么下去,很容易被人轰走。
地盘这种东西,先到先得。
方橙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不能野蛮一把,但肯定会输。
算了。
左边是卖冬枣和柿子的大叔,右边是卖丝袜的大姐,中间倒是有一点点空地,方橙眼瞅着,她这么瘦,到中间刚刚好。
就是……怎么进去呢?
方橙拉着盛夏站在一边,大叔大姐瞅着有人,把唠了一半的嗑放下,开始吆喝。
“姑娘,买不买丝袜啊,香港来的无根玻璃丝袜,出口转内销,处理价一双只要一块,林青霞都穿这个啊。”
说着还掏出一张林青霞的海报,“看看看看,就她脚上这个,你就说美不美,你穿了准和她一样美,我这都卖断货了快。”
方橙瞅着海报里穿着吊带连衣裙的林青霞,大夏天的还穿丝袜?
不好戳破,只笑道,“这穿了吗?怎么看不出来?”
“这就对了!”大姐忽然吆喝一声,“我们这个香港玻璃丝袜,穿了就跟没穿一样,这就是林青霞选她的原因你知道吧……”
信你个大头鬼,方橙还是笑眯眯的,在摊位边上挑了挑:“那来一双,我试试,好穿再来找大姐买。”
眼珠子一转,又状似无意聊起,“你们刚刚聊什么呢?我早上听广播,咱们都3枚金牌了。”两枚跳水,一枚体操,依稀记得,这一届华国摘了五枚。
眼下,汉城奥运会正在举办,是华国第二次参加奥运会。
大姐和大哥齐齐“嘁”了一声,“才3枚,没进步反倒退步,比赛都快结束了!四年前头一回去比,都拿15块金子回来呢!”
刚刚正说到这里,大姐接话道,“昨天以为乒乓稳的,结果,哎,全军覆没,真是黑色星期四。”
大姐两手一拍,很痛惜。
方橙安慰她,“这才第一届有乒乓比赛,以后都会赢回来。”
直到前世那年,那么多届,华国男单拿了七次金牌,剩下的,韩国两次,瑞典一次。
这才刚开始!
不过大姐不知道这些,还是失望,不想再说这个,转而道,“我瞧着是那地风水不好,你们没瞧见,22号那场拳击,那个什么暴利亚的什么夫……”
方橙适时补充,“保加利亚的赫里斯托夫。”
大姐点头,“妹子有读书的,对,就是这个阿保的阿夫,赢了韩国进了32强,4比1这么大差距,结果韩国人不服气,冲上去把人家裁判打得嗷嗷叫,哭爹喊娘的!”
大姐说的好像就在现场一般。
这方橙就有很多话可说了,“那可不是,何止打裁判,都没人去管,现场的工作人员直接把灯都关了,看不到,就是没打!吓得那个教练都不敢在那里疗伤,直接飞回新西兰了!”
大姐觉得方橙知道的比她还多,登时来了兴致,和大叔竖着耳朵在听。
看向方橙身旁小小一只的盛夏,“赶集还带娃娃来,多大了?”
盛夏说三岁半。
方橙摸着肚子,一脸小媳妇地说,“何止一个,是带了两个。”
大姐“哎哟”一声,果然赶紧招方橙过去,“来来,妹子快来坐着,肩上扛手上拉,肚子里还揣一个,多累啊这当妈的。”
方橙在心里笑着,牵着盛夏走到两个摊位中间,把行李放下来,重重呼了一口气。
大姐又问,“这里头装的什么,买的什么?”
方橙说,“不是买的,家里的东西,想来换点钱给孩子买些厚衣裳。”
大姐听了就动容,替方橙把带子拆开,铺好,“就放这卖吧,哟,电子表,这都是紧俏货,一定好卖,妹子不用担心!”
旁边大叔也说,“月初到处说东西又要涨价,什么通胀,现在什么都好卖,有的人光盐都屯了一堆。”
方橙目的达到,也没再折腾,专心说起大姐想听的话来,“这次发挥不好是真,对手多也是事实啊,84年那一次,苏联那些,好多国家都没有参加,这回咱们的选手年龄也大了,都是经验和教训哪。”
大姐和大叔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都拧着眉、眯着眼、抬着下巴在思考。
方橙见状,话锋一转,又一拍大腿说,“不过那些韩国人也不道德!”
大姐和大叔登时又“啊?”了一声,“这是,怎么个不道德法?”
方橙“害”了一声,老神在在的,“一来这些裁判,鱼龙混杂,爱欺负人,不止我们受害,好多外国选手也遭殃。二来,你们知道不知道……”
大姐和大叔一脸虔诚地摇头,“这咱都不知道,都不清楚。”
“二来啊,听说他们没少骚扰我们的运动员,到我们的宿舍敲锣打鼓干扰休息,打骚扰电话,司机还故意绕路,搅乱我方心态……”
方橙上一世也是在网上看的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不好说,但想到后来韩日世界杯,仁川亚运会,还有08年短道速滑他们的手脚,便觉得多说几句也没什么。
挺直了腰板,接着如数家珍当起八十年代的自媒体,“还有啊……”
一个早上,大姐和大叔除了偶尔卖货,都在听方橙“说书”,如痴如醉到方橙跟人讲价时,都在一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