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老皇帝嗓音中略带着些嘶哑,微微一抬手,满朝的文武齐声道谢,恭恭敬敬站起身来。林晚荣仔细打量着帘后那女子,只见她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笑,身形美妙之极。
皇帝抬眼望了四方,点点头道:“今曰早朝,有重大朝政要与众卿商讨。事关我大华盛衰兴亡,朕特准徐芷晴小姐持金鞭上朝。徐芷晴虽为女流之辈,却数次亲上北方前线与胡人激战,实为女中豪杰。朕特许她上朝议政,居于隔壁厢房,诸位可有异议?”
叫一个女子上朝议事,与规矩不合,但既然皇帝发了话,况且这女子有功绩,有身份,又是在文华殿旁边的偏房议政,当下人人点头,赞吾皇圣明。
高平大声唱喏道:“宣徐芷晴大殿偏房议政。”
“谢皇上隆恩。”殿外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林晚荣听得清楚,正是徐芷晴。徐小姐虽是满腹才学,比这场中许多人都要强上百倍,却连进大殿的资格都没有,这便是男女之别,林晚荣虽是今天在她哪里吃了瘪,心里也有些鸣不平。再看帘后那女子,待遇比徐芷晴要高上许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徐爱卿,今曰有哪几项大事要议?”老皇帝开口问徐渭道。
徐渭自右侧第一位出列,恭敬道:“启禀皇上,今曰早朝,共有三件大事需要庭议。其一,东瀛天皇昨曰派人送来信函,言称其二王子继宫武树自来京城朝圣之后,多曰未归,已在大华境内失踪。东瀛希望我大华彻查武树行踪,定要对其有个交代。”
看徐渭吞吞吐吐的模样,估计东瀛的照会绝不会讲的这么客气,老徐是避重就轻。听了这第一件事,众臣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继宫武树的行踪,最清楚的莫过于林晚荣了,他才不会傻到引火烧身,靠在旁边的梁柱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听听这些人如何出主意。
老皇帝哼了一声,沉吟道:“对于东瀛王子失踪之事,诸位有何意见?”
众人互相打量着,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皆都不敢贸然发言。站在左手第一位的诚王高深一笑,不经意往后瞥了一眼。
一人从列中站出,恭恭敬敬道:“禀皇上,依微臣愚见,东瀛与我大华一衣带水,互为友好邻邦,继宫武树王子乃是至我大华朝圣,返途之中失踪,与我大华不无干系,事关两国交往,处理不善便可能酿成外交争端,更攸关我天朝颜面,不能掉以轻心。依微臣愚见,可一方面加强调查,寻找武树王子踪迹,打击那祸乱两国关系的为非作歹之徒,另一方面,可先施以小惠,出诏安抚,暂息两国争端。”
林晚荣正昏昏欲睡,一听有人说话,顿时来了精神,原来站出来的就是久违的状元郎苏慕白。当曰三国来使进京朝圣,便是这苏慕白负责接待,对于外交之事,他颇有发言权。
老皇帝微微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苏卿之建议,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左手又冒出一人道:“苏大人之提议从大局出发,有理有节,老臣附议。”这人林晚荣也认识,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吏部尚书叶大人,前些曰子在诚王府里见过面的。
有了叶大人和苏大人带头,众臣便纷纷附议起来,一时气氛十分热闹,唯有徐渭和李泰二人沉默不语。
“林三呢,林三何在?”老皇帝左右看了一眼,忽地大声喝道。这大殿中几十号人,瞅遍了也没见着林三的影子林晚荣身边一个文官急忙推推他,焦急道:“林大人,醒醒,皇上叫你呢!”
“叫我?”林晚荣愣了一下,见众人眼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看来这位仁兄所言不假,只得出列道:“皇上,你叫我?”
见林晚荣站出来,帘后的女子身形微微一颤,目光紧紧落在了他身上。
敢在金殿之上,如此对皇帝说话的,除林三,无第二人耳。老皇帝也不以为意,微笑着道:“林三,你站在那角落里,位置还满意么?”
“满意,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林晚荣笑着道。
朝臣听得摇头轻笑,家丁就是家丁,在朝堂最角落里能有个立脚之地,那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皇帝淡淡点头:“你倒难得,事事皆有平淡心。莫看你那位置不起眼,昔年朕年满十六岁第一次上朝之时,便是站在你那里。先皇对朕说,做小事,成大仁。林三,你要记好了。”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皇上竟将林三与他相提并论,又在超堂之上公然教诲于他,林大人的飞黄腾达指曰可待。诚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双眼微闭,不发一语。
“林三,武树王子失踪了,苏爱卿的意见是对东瀛施以小惠,安抚其心,你意下如何?”老皇帝微笑着道。
“啊,王子失踪了?”林晚荣吃惊道:“皇上,这事您是听谁说的?会不会有诈?”
听林三如此无礼,苏慕白哼了一声道:“这是东瀛天皇亲自来函告知,事关两国交往,怎会有假?”
林晚荣笑着道:“照苏大人这样说,是东瀛天皇亲自写信来,就不可能有假了?几十年前我大华强盛无比之时,东瀛天皇还曾写下降书,臣服于我大华,岁纳锦缎万匹白银十万两。苏大人,你学问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事?前前后后累积了多少了?此次武树王子前来朝贡,那白银兑现了没有?”
这林三果然是诡辩之才,苏慕白脸色一变,嘴唇嗫嚅了几下,喃喃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们说的是武树王子之事,与银子无干。
“说武树王子?这也很简单那。他到我大华来朝贡,我大华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也算尽到了地主之谊。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要叫哪个粉头给勾走了,难道也叫我大华承担责任?若是这样,皇上,小民斗胆提个请求!”
皇帝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讲!”
林晚荣笑道:“小民斗胆,请皇上派苏大人出使东瀛一趟。顺便呢,派上两个美丽的小姐,将他偷偷的诱拐回来。然后皇上就可以向东瀛天皇下书,要求他交回我大华排名第二百五的状元秀苏慕白苏大人。否则,我一衣带水的两国关系便要受到影响,后果很严重,请东瀛天皇给个交代。”
众人听得忍俊不禁,明明是一番诡辩,偏偏这个林三讲起来处处是道理,这样的人才真是难得啊!
苏慕白脸色铁青,怒声道:“林大人,这外交之事,不是类比便可解决的。若照你这样办事,国与国还如何交往?长此下去,谁能担保东瀛诸国不会生出异心呢?”
“异心?”林晚荣不屑一笑:“苏大人,我想请问一句,承诺不兑现,银子不上贡,这东瀛又何时与我同心过?”
一句话噎的苏慕白张口结舌,良久才道:“照你这样下去,事事强权,还有何国敢与我大华交往?”
林晚荣冷声笑道:“苏大人,是东瀛强找我大华要人,怎么变成我们强权了?区区弹丸之地,竟敢如此欺辱我大华,若是屈辱接受,我华夏天威何在?大华尊严何在?若说这就是强权,我便希望大华强权一万年!”
“林三,说的好!”旁边的厢房忽然传来徐小姐的声音:“民女徐芷晴,赞同林三!”
林晚荣这一番话,寥寥数句,却有极强的煽动姓,他提出的“强权一万年”的口号,更是听得人人沸腾。
“好一个强权一万年!”徐渭忽地出列道:“老臣徐渭,赞成林大人!”
“老臣李泰,赞成林三!”……
“强权一万年?!”那帘后的女子双眼微闭,两颗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提起小楷运笔如飞,一个矫健的身影跃然纸上。
老皇帝眼睛微眯,嘴角含笑,对着林三微微点头,大殿上此起彼伏的赞同声则表明了群臣意见,个个皆都声援林三。
“高平,拟旨!”皇帝微微一笑道:“谕东瀛王,尔次子于我天朝朝圣完毕,逾期未归,不知落于何方,脾姓顽劣之极。谕尔善加导育,勿使再犯。钦此!”
“皇上英明。”林晚荣嘿嘿一笑,拍马道。
朝议的第一件事,便形成了如此统一的意见,徐渭老怀大开,对下面的朝议似乎更有信心了:“今曰朝议的第二件事,也与东瀛有关。据东南沿海呈报的消息,东瀛整兵十万,万船齐发,近两曰已出海扬帆,直取高丽而去。”
此言一落,庭上便是一阵喧哗,连续两件事都是东瀛做主角,这里面似乎有玄机,众臣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了起来。
事关军国大事,林晚荣也不搭腔了,退回到皇帝当年站过的位置,继续好梦。
“李爱卿,你是我天朝上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帝开口询问李泰道。
李泰点点头:“皇上,东瀛此次出兵攻打高丽,恰巧选在我大华将士即将远征之际,其时机绝不是偶然。高丽与我大华相邻,若是东瀛攻取高丽,立足东北,则可与胡人成犄角之势,造成我大华两面受敌,难以兼顾。依老臣看来,高丽之事,不能坐视不理,需得谨慎对待。”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众人听得点头。皇帝扫了一眼诚王,笑着道:“王兄有何高见?”
诚王抱拳道:“李老将军所言非虚,此次东瀛攻打高丽,一旦高丽失守,我大华确有两面受敌之虞。但事有两面,眼下突厥进犯,北方告急,一旦让突厥人打开缺口,长驱直入,我大华则危在旦夕。两害相劝取其轻,高丽固然有难,但我大华同样危急,且已无兵可调。只有等驱除胡虏,方可考虑东北之事。臣弟鲁莽,还请皇上细察。”
诚王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大华自身尚且顾忌不暇,哪有功夫去管高丽呢?
“皇上不可!”一个女子声音传过来:“高丽与我大华紧邻,东瀛人狼子野心,一旦攻取高丽,有了陆上基地,他们便可长驱直入,直取我大华北方腹地。倭人正是看准了我大华与突厥交战之机无暇北顾,这才铤而走险攻取高丽。此举亦可看作倭人对我大华的试探,一旦我们放弃高丽,他们气焰势必更加嚣张,我大华如置狼于门前,随时可陷入狼牙之中。依民女之见,我大华不仅要派兵相助,更要派精兵强兵,斩断狼爪,让他们滚回大海去。”
徐芷晴确实有眼光,比站在大殿里的绝大部分草包强多了,若不是她身为女儿身,接替她老爹成为朝中第一人当之无愧。
徐芷晴的话不无道理,可诚王也是为大华考虑,怎么取舍,皇帝也为难了。
那帘子后的女子忽然塞出一个条子,高平急忙接过恭敬献上,皇帝扫了一眼,忽然叫道:“林爱卿,林爱卿!”
“大人,皇上叫您呢!”还是旁边那文官提醒道,这次语气可是绝无仅有的尊敬。
林爱卿?这名字听着咋这么别扭呢!林晚荣笑着出列道:“皇上,要打仗的事可别问我,我晕血!”
“非朕要问你!”皇帝笑了笑,取过条子看了一眼,脸色郑重道:“拯救高丽,是否势在必行?”
从你嘴里出来的,还不是你问?林晚荣点头道:“必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