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此时离得这么近,入眼的都是对方的一张脸。
楚蔽也不由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湿哒哒的衣裳拖到了岸边,咸毓闻声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再次抬起头来时,她的额头不经意间贴靠在了他的额头上……两人皆是瞬间顿住了各自的身子。
他们彼此的视线中也唯有彼此的瞳孔,连那余光中的河水波光都难以搅乱丝毫。
如果不是身侧的河水仍旧在流淌着,时间都仿佛停止了似的。
一不小心对上了脸。咸毓并没有闪躲,她一点儿都不会拒绝。不过她忘了闭眼。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们的双唇之间也将没了空隙。
正当两人的嘴唇顺其自然地将要贴上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扔进了河水里似的,惊得两人立即分开了彼此。
咸毓略受惊吓,转头看去。
那声音好像是从远处的树荫背后传来的,这条河蜿蜒路过那片树荫,夏日植被繁茂,望过去都是绿茵茵的一片,高高低低、错落不一。
头顶的日光耀眼,接着远处也没了别的声音。
两人后知后觉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怔愣,不知方才那道声响是何物。
正在这时,那树荫背后传来了一道老婆子的声音:“哦呦!这光天化日之下,两男子……啧啧啧啧……”
第15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树荫背后, 一名年老的妇人转过头,朝身旁的妙龄女子说道:“总该瞧明白了吧?不过是断袖之癖、在外掩人耳目罢了。”
赵十三娘缓了缓自己有些低落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多谢乳娘纵容我非要出城追人的胡闹。”
方才也是,若不是乳娘机灵地假言假语, 树荫后的她们差点儿就要露脸了。
说到底还是她年少气盛, 不够沉得住气。
天还未亮时, 她听闻丫鬟急禀,当下神思不属。既知咸郎不告而别必是心意已决, 又不甘心地很想问个究竟。只是而事已至此, 她也会拉不下脸来。
最终还是起早的乳娘替她做了决断。一把年纪的人了,主动陪她出城追人试试。
但没想到,人倒是真教她们追着了、只不过……也见着了他人的秘密。
追出来得匆忙, 赵十三娘也没带多少的人手。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忿忿地说道:“奴婢过去一脚就能将他踹下河去!”
以解她们主仆被欺瞒多日的心头之怨。
赵十三娘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身怀武艺的丫鬟,最终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心中并无任何的愤懑之情。
回顾这几日昙花一现的缘分,好似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在一厢情愿。
乳娘见她如此失望,也暗自心疼,她轻声安慰道:“唉……知晓真相了便好, 至少免于婚后心生悔意。回去吧, 十三娘。我们再不走, 当心他们寻声发觉了。”
……
树荫后的人马离开了。咸毓当然是不知情的。她受惊之后和楚蔽不约而同地转头寻声望过去看, 但也没望到什么人影, 于是咸毓也收回了目光。
但她转头见到楚蔽还在眯眼望着,直到她看向他后, 他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人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想必今后也不会再追出来了。
“嗷……”咸毓也猜到可能是一些务农的老人?乍一眼撞破他们两被吓到了。
走了就好, 走了就好。别说老人家了, 她自己都闹了个大红脸。刚才就像是鬼迷心窍似的, 忘了自己之外穿的可是男装的打扮。那老奶奶说得对,光天化日之下……
咸毓快速地摸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一时之间目光也不知道该刚放到哪里去了。不过她其实并不尴尬自己不小心被人撞见了,毕竟其实男男在世人眼里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接受的情况。
镇定了一下后,咸毓想要站起来。
但她刚起身时腿都发麻了,差点儿一脚踩进河里,楚蔽伸手扶住了她,她才有惊无险地重新站稳了,只是因此把刚洗好的衣裳又踩了几脚。
“嘶……”咸毓觉得自己该补钙了,她红着一张脸问道,“如今的牛奶羊奶是不是很贵?”
楚蔽垂眸看脚下的衣裳,再看了一眼她满脸通红的模样,而后才不解地问道:“羊乳解暑吗?”
咸毓:“……”
当她没说吧。
热风吹过河岸。
咸毓随即从他的手中挣脱了自己的手臂,转而看向脚下的衣裳,说道:“我们重新再洗洗一遍吧。”
楚蔽颔首,淡淡说道:“稍后便晾在此处。”
咸毓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是说,我们就将这两件衣裳晾在这里,随它……”
“许是会被人拾捡回去。”楚蔽高深莫测地说道。
咸毓试着理解道:“是那些出行劳顿之人吗?等他们路过此处时正好见到我们留下的干净衣裳,也算是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这相当于是做慈善了,咸毓觉得还真挺好的。她不认为他们是在借花献佛,而是相当于帮赵十三娘做件好事了。
楚蔽垂眸看着奔腾的河水,随口应道:“你说的是。”
两人将衣裳洗干净拧干之后,楚蔽拿到不远处的树下,折了几根枝条洗净,简单地将衣裳挂晾在树枝下。
解决了赵十三娘送出手的两件衣裳,还剩下昨夜楚蔽先走一步时被赠与的一些金银。
楚蔽说道:“你若是不远收下,等你我到了下一城,许是也有赵家生意遍布之处,我们寻一家赵氏的铺子,将那些还回去。”
到时候杜撰一些说辞,这些钱财汇入的消息总能传到赵十三娘的耳里。这样她也不会背上许是故意装模作样有意骗钱的骂名。楚蔽再心中如是想着。
这个主意是真不错,咸毓一口答应。
他们两人整点行装,这就出发再次赶路。
在路上时,咸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接下来的行路速度比以往更快了不少,像是马车外赶路的楚蔽和马儿都十分努力急着远离背后之城似的。
不过她也记得先前楚蔽说过,他们二人的行路比预料中绕远了些,因此想必他也不过是想着他们快些到达想去之处吧。
行路中,车厢内的咸毓也没有好奇地去查看赵十三娘给了楚蔽多少钱。
她只是坐在马车中默默看了一眼那个包裹,然后有些走神。
她想可能是因为楚蔽到底是皇室子弟的缘故,哪怕自小不受宠,那也是熟悉锦衣玉食的环境,因此赵十三娘就算给了很多,但或许对他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价钱?
想到这里时,咸毓难得严肃地思考起来,她和楚蔽未来的日子如果一直都是只出不进,好像也不是事?
她的确没有大把的赚钱之心,但她现在想想,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她也不能错过了。
接着咸毓又去查看了自己那小箱子的积蓄,在路上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这回楚蔽赶路许是真比往常加紧了许多,等到天黑了好一会儿,他才吁停了马车。
舟车劳顿的他们自然还是找个客栈借宿洗漱才行。
咸毓马车坐久了,就算不晕车,人也有点儿歇菜了。而且她也知道,一直驾马的楚蔽自然比她辛苦多了。所以当天晚上两个人进了一家客栈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等到睡饱觉之后的第二天,两人才出门去寻赵氏的铺子。
人生地不熟之处,他们自然不知道赵家的生意有哪些,所以得事先打听打听。
两人出门在街边一家面棚下吃凉面的时候,咸毓趁机想顺便问个试试。
当面铺当家的端上面时,咸毓礼貌问道:“请问……”
可她还没说完,对方就好像猜到她是在问路似的,立即回复道:“月老祠就在城西南,等你们过去时再问一声准能寻到。”
这语速之快,像是回答了数百遍一样的顺溜。
咸毓一愣,迷茫地回道:“我没问月老祠啊……”
“来宋城不都是为了月老祠?”那当家的手头忙,放下两碗面之后便抱着盘子走了。
咸毓张了张嘴,也不好意思再叫住人家了。
一旁的楚蔽递给她筷子,同她说道:“稍后我去旁处问。”
这倒也是,比起问街边的小摊贩,不如进坊市问大一点的店铺。赵家毕竟是一城首富,就算是在别的城中,也是有不小的铺子在的。
楚蔽问到了赵氏的铺子之后,两个人终于去归还了财物。
交涉的过程是楚蔽在与对方掌柜的措辞,咸毓带着帷帽站在一旁,想到了另一件事。
等出了赵氏的铺子之后,咸毓拉了拉楚蔽的袖子,忽然说道:“衣裳和钱财都处置了,我记得还有一个香囊……”
楚蔽面色冷淡地问道:“你要作甚?不怕我已经将其扔了么?”
咸毓掀开帷帽的纱帘问道:“那你扔了吗?”
楚蔽抿嘴摇头。
那就好,咸毓提议道:“方才在那面铺时,不是听说这里有个月老祠吗?我想替赵十三娘求个姻缘,也算是能弥补一些歉意。”
……
他们去了城西南,问了行人之后,果然寻到了这里的月老祠。
楚蔽从马车内取出了赵十三娘的香囊,咸毓接过之后,拉着他一同来到门口。
月老祠内供奉着月老的雕像,咸毓摘下帷帽,远远地已经望见了慈眉善目的月老,那坐像打造得十分生动逼真,白发银须的月老手里还牵着红线,眉开眼笑的模样。
许是天热,眼下来月老祠的人不多,祠中洒扫的人见了两人之后,有礼有节地上前问道:“二位缘主可是求姻缘?”
“啊,”咸毓连忙说道,“我替……舍妹求个姻缘。”
说完她看了一眼楚蔽。
她这种说法应该合乎常规的吧?
“二位缘主有心了,这边请。”对方帮着指了指路。
咸毓谢过之后,正想叫楚蔽一起进去,转头却发现他立在祠门口,看着两旁的门联。
咸毓走过去也仔细瞅了两眼,仍旧不知道这对联有什么好看的?
古时候的对联是最不缺了,上哪都能见到,门口的、亭柱上的……她一直都不会留意到内容,可能是她没有品鉴的文采素养吧?
四下暂时没旁人,楚蔽收回目光,淡声问身旁的她:“你来月老祠,竟是帮旁人求姻缘?”
咸毓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