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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二人相拥而眠。
祝如疏总是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不只是今夜,这几日夜里祝如疏都问她同样的问题。
林鹭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还要她夜夜重复同一个谎言。
她夜夜听到祝如疏问,都头皮发麻。
少女在他怀中回答:“不会。”
祝如疏会在她耳旁笑,会次次温柔地同她说。
“骗人。”
*
这样日日夜夜相伴,寸步不离,让少女多了几分别扭,这种感觉就像,祝如疏将她变相软禁在自己身边。
只是偶有一日,林鹭不经意间将祝如疏的掌心摊开,竟看到他手掌中有许多划痕。
她心中总是会又不好的预感。
感觉有事会发生。
只是她说不上就究竟是何事。
她在等着祝如疏亲口将那些不能说的事,说给她听。
林鹭甚至知晓,这种时光就如同镜花水月,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终于。
在一日夜里,她找到了心中不好预感来源的缺口。
她每日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一摸身边的人。
祝如疏就算不在她身边,都会在她目色所及之处,朝她微微一笑。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偏偏林鹭逐渐被这种习惯侵蚀。
她知晓,却又无法从习惯的泥潭中挣脱出去。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比祝如疏陷得更深。
她少有夜半醒来之时,今日却不知怎得夜半醒了。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睁开眼才知,还是深夜,身边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夜里,她便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却不知为何总是醒不过来。
今夜,林鹭却就这么醒了。
她想等着祝如疏回来看,他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等到临近天亮,他才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林鹭早就睡着了,只是今日她心中不安,便一直都未曾睡着。
祝如疏身着白裳,他推开门轻声走到她身边,身上裹着淡淡的木香和浓重的香火气。
就像是才从寺庙中烧香拜佛回来。
她却不解。
祝如疏不像是会求神问佛之人,再说,为何一定要夜半去求神问佛。
他拜的究竟是哪一路白日见不得人的神仙呢。
少年身后盈着冷清的月色,他的身影轮廓笼罩在林鹭身上。
她微微睁开眼眸,只能看到少年逆着光亮,看不清神色的身影。
那身影之下,宛若藏着一个少女从未见过的怪物。
她悄然闭上双眸。
*
第二日夜里。
少年在她耳廓旁厮磨,声音和神色都温柔成水色,同她说。
“我有一物想赠你。”
林鹭盯着他的神色,竟隐约觉得他的面色比往日更苍白,还有林鹭不解的激动。
夜半,屋外森然一片,今日空中竟连月色的影子都被遮盖住了,空中偶有飞禽虚影掠过。
寂静极了。
少女一顿,连被他拉住的指尖都有几分颤抖:“何物?”
可以是惊喜,但是若送礼的人是祝如疏,那就可能是惊吓了。
只是一个转瞬,祝如疏用瞬移不知将她带去了何处。
这间屋中央放了个巨型的、崭新的棺材。
除了这口棺材,只有角落处随意堆叠的、砍得七零八落的木头。
这屋子破旧极了,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鹭心中蓦然那一缩紧,她微微转眸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却神色天真的少年。
屋中仅有棺材旁点着微弱的灯,那灯无法照全整个屋子的样貌。
林鹭见着眼前那口漆黑的棺材,宛若会将人吞下去的怪物,森然极了。
还有眼前少年愈发苍白的面容,他神色处的温柔与兴奋。
林鹭垂眸,看见他的掌心,比前几日看之时多了几道木头的伤痕。
他竟垂眸,缓缓开口问她。
“喜欢吗?”
林鹭吞了吞口水,手却抽不出来,她硬着头皮问。
“这棺材是……”
祝如疏笑道:“我赠与你的,以后我们会葬在此棺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好像疯了。
林鹭颤颤巍巍想要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他却将她抓得越来越紧。
祝如疏有些不解地抚过她额角的碎发。
“为何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那种直勾勾逼近死亡感觉又爬上她的大脑。
他又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林鹭的脑中好似有无数个人在循环同一句话,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
她被脑子里的声音和面前的人的双重折磨下。
逼得眼泪连成珠串往下坠。
想将手抽出来,却被祝如疏扣紧了,她的手腕处一片红色的勒痕。
“我…我不会离开你。”
那香火气萦绕在我的鼻尖,他点头,朝林鹭微微笑,似乎这一次终于很满意她的答案了。
他同她指尖交扣在一起,眉眼间更温柔了些。
走到里面的房间里,香火味更加浓烈。
祝如疏同她说:“那日我问祭司,如何才能将我身上的杀孽和杀伐之气化解,如何才能不让他们危及我的至亲之人。”
他又说:“那祭司说,要将我的灵牌立起来,日日点上香火,让那些恶灵都以为我死了。”
他又说。
“可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说要将我的心头血剜出来滴在灵牌上才行,否则那些恶灵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
祝如疏边说,边将少女引到旁边那间供奉着香火的房间中,高台之后的灵牌上,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屋中烟香缭绕,他将一个冰冷的东西递到林鹭手心里。
少女听见暗屋中他轻柔的笑声,他冰冷的双手将她两只手腕抓住,一同交叠在冰冷的匕首上。
少女神色苍白,边摇头边微微颤抖着说。
“我不…你冷静下来…”
那匕首竟抵上了他的心脏,他笑得有些癫狂,同少女说话的声音却无比轻柔。
“小鹭,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