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如疏在一旁垂眸将点心递到她手边, 他的发梢垂下一束, 遮住少女的视野,只听见他无尽温柔, 又带着几分笑意声音随着手上的动作缓缓而至。
“师妹吃吗?”
林鹭先看着他白净的指尖和飘然的衣袖, 再抬眸,看着少年过于苍白,爬着青色血管的手臂,还有他薄凉的双眸, 漠然神色, 却偏偏又勾着几分与薄凉眉眼不同的笑意。
少年长睫微颤, 容颜姣好。
林鹭见了神色呆滞,祝如疏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又轻唤一声。
“师妹……?”
这才将林鹭吓得一哆嗦,她迅速将少年指尖掐着的绿豆糕捏在手中,像只缩在壳中的乌龟,费力从桌子底下退出来,又探头。
谁知她动作过快,又险些撞上桌角。
沈若烟的话倒是一语成谶。
祝如疏先一步伸手将她的头扶住,掌心垫着那处桌角,林鹭的头撞进少年冰凉的掌心。
“小心。”
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好似碰上怪事,红着脸颊,瞳孔震颤,磕磕绊绊迅速站起来。
祝如疏模样倒是温柔,若是旁人见着,估计真以为他是什么性情温柔之人,林鹭倒是清楚。
“外面天色尚佳,师姐师兄们我出去散散心!”
说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若烟回眸看向屋外风霜堆积得厚厚的雪,叹了口气。
这究竟哪里来的“天色尚佳”?
祝如疏原本指尖还挽着少女几缕来不及拨开的青丝,掌心扶着少女的发顶,还有那绯色飘带。
如今掌中一空,他将手收了回来,神色也敛上几分,苍白的面容倒是显得薄凉。
好似方才的温和从未存在过。
南宫信见此颇有兴致地闻:“师妹可是被祝师兄吓着了?”
祝如疏抬起一双水色眼眸,勾起微微笑意,眉眼却压低了几分,他声若寒凉,缓缓侧目道。
“师弟说什么?”
—
“啊啾——”
少女站在屋外的雕花窗台下,头重重往下点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头上系着的绯色飘带随着起伏的动作一上一下。
她将小巧的鼻尖揉得发红。
又搓了搓冰冷的掌心,呼出一口白雾,抬眸盯着屋外这茫茫的雪景,寒风窜进衣袖,脖颈处,她一哆嗦。
有些莫名其妙,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逃。
对上祝如疏神色的那一瞬,林鹭甚至能想到他手持灭灾,将人残忍的斩于剑下的模样。
虽说他杀的是恶人。
但是怎么一想她都觉得,那场景骇人无比,起码是她见着能整宿睡不着觉的,光听描述都如此骇人了。
林鹭想起在原著中祝如疏的设定还是温柔男二,笑确实是时常笑着,不知是不是相处太久,她已然知晓此人脾性的原因,致使林鹭如何看,都觉得祝如疏那张苍白的面容笑着也不怀好意,笑着也藏着几分薄凉。
她转眼又想,人的思维是否不该固化。
夜夜都有祝如疏在身旁守着她入睡,若是夜里怕几分,她还会悄然拽上少年的指尖扣在怀中。
偶尔夜半醒来之时,再微微睁开眼眸,还能见着二人相勾连的指尖。
往后的时日便是指尖捂热了,她也就睡着了。
纵然夜夜如此,祝如疏却从未跟她同床共枕,好似二人之间始终隔着几分间隙。
她应当最初就比任何人都知晓,他并非什么好人,但是也并非是非不辨之人。
不过掐算时日,等皇帝大婚之时,隐藏功力的法术药效便会过时,到那时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少女盯着同祝如疏80左右的好感度,她甚至还未想清楚之后的路应该如何走才好。
掉马祝如疏还会这般对她吗?
还是会像旁人将她判作恶人后赶尽杀绝。
旁的尚且不提,若是对上祝如疏,她是分毫胜算都没有。
若是可能,她自然也希望祝如疏辨别善恶的界限能模糊上几分。
至少在面对她时。
—
屋外的雪堆得很厚,遮盖住枯萎垂暮的树,林鹭又搓了搓发冷的指尖,呼出白雾,抬起蒙着薄雾的双眸。
宫中四面闭塞,不像在御云峰之上,能眺望远处绵长的水墨江山。
此处像个活生生的樊笼,囚着各式各样的怪物。
到陆白羽魂飞魄散,这个故事还未曾结束,直至大婚那日,才算真的有了结局。
就像沈若烟所说的那样,陆白羽死后,司星南也活不了几日了,这宫中终是要变天的。
在原著中,司星南是死在大婚那日的,过继的旁系幼子为太子,后又成新皇。
扶上司星南新娶的丞相之女为太后。
—
祝如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林鹭懒散回眸恰巧看着苍白的少年立于她身上,他微微弯着眼眸朝她笑。
白茫茫的大雪,屋檐之下,突然悄无声息出现一个人,她不免想起数次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阿楹,吓得林鹭险些条件反射性拔腿便要往外面跑。
这人是瞎的,但是将她拽住的速度倒是极快。
林鹭被他拉住手腕往后拽,脚步不稳踩在雪地中又后退两步,栽倒在祝如疏怀中。
檐上雪缓缓落下,少年双臂环着她的肩头。
祝如疏拥着她,好似怀中也多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少女在他怀中,抬头看他,发梢悄然蹭过祝如疏的脖颈,那种异样之感再次爬上少年的心尖。
他有些迟钝,指尖却悄然扣紧。
眉目间几分难能的柔和。
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心中温热,热流涌动,仿若化成了一滩水。
祝如疏问:“师妹在想什么?”
林鹭发现来此处后,从未见过他系白布,他总是睁着眼眸,那副好像真的在看她的模样。
少女抬眸后思索片刻才开口。
“在想数日后皇帝大婚。”
她的语气在祝如疏耳中听来含着几分憧憬。
少女又说:“我还没有见过皇帝成婚呢。”
祝如疏思索片刻问:“皇帝算凡人吗?”
林鹭点头:“自然算。”
她不懂为何祝如疏要问她这个。
祝如疏说:“凡间的夫妻是共患难的,生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竟将她那日所言之话,字字句句复述出来。
祝如疏问:“司星南会同他未来的妻子共患难、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林鹭闻此言头皮发麻,她不知如何同祝如疏解释,其实不只是皇帝,就连稍微家中有权有势之人,都不会只娶一个老婆。通常三妻四妾。
她磕磕巴巴说:“此话…确实是这样的,只是人世间的皇帝同旁人不同。”
“总之,皇帝不会只娶一个老婆。”
祝如疏不解:“为何?”
林鹭道:“为何…世间的事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是些令人生厌的糟粕文化。凭什么世间男人能娶几个妻子,女人却只能为男人保持贞洁,这并不公平。”
祝如疏敏锐地从中抓出重点。
“所以师妹想多娶…几个丈夫?”
“娶”这个字用得相当诡异。
“谁不想多几个…不对!我可不是这种人,别人我不知晓,我只认同一生一世一双人。”
祝如疏闻言,呵笑道。
“师妹前半句险些说漏。”
林鹭梗着脖子反驳:“你听错了。”
—
这几日几人都在院中呆着,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后,有几日舒服时日能过,反而无聊得紧。
沈若烟在御云峰便整日刻苦用功,在宫中修养也未曾闲着,旭日便晨起练功了,冬日本就天亮得晚,按林鹭得话所言就是。
几人鸡还没叫就起床了。
她倒是有时间能睡几日懒觉了。
日日睡至隅中或日出,才起来随着几人一同吃午膳。
沈若烟总说:“师妹这几日都未曾晨起用膳,对身子总归不好。”
“再说,在御云峰旭日不起可会被罚在后山捡柴火的。”
“所以隔日我会将师妹唤起来同我们一起用早膳。”
说得林鹭一个头两个大,几乎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