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倒不介意她的礼数不周,“才入宫,不懂规矩也无妨,好好教调便是。”
强忍着失望的瑢真垂眸掩下泪光,颤声福身回了句,“谢……谢主隆恩!”
此次复选,没有被撂牌子的,皇帝也没有明确表态的,还得再次参加复选,亦或赐予王公贵族,清岩便想借着这一次机会,好求得瑢真,万未料到,皇帝居然亲自选中了她!
如此一来,他连仅有的机会也没了!
此花一赐,就代表皇帝看中了她,那么底下的太监和嬷嬷都心中有数,必然对这位秀女特殊照顾,她也就没有其他出路!
收过清岩好处的太监将此事禀告于他,还将一包金子奉还,“五爷见谅,老奴帮不了您啊!”
清岩一听这话,心如重石沉大海!忙把财物推给他,“李公公,您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有回旋的余地?”
收财宝的前提是有命花,倘若是拿命冒险之事,饶是这些个宫中的老人儿,也得掂量掂量,是否值得卖命。
李公公心知皇上对那拉·瑢真已然有印象,到时候君主若是开口要人,他再交不出来,那可要脑袋搬家咯!
李公公摆摆手,摇头叹着,“五爷还是趁早死心罢!若然没赐花,奴才还能疏通,教她再次落选,可这花是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皇上留心之人,谁还敢动什么手脚?老奴没有这本事,受之有愧啊!您还是离宫去罢,此地不宜久留!”
入选秀女众多,皇帝看得也烦躁,大都是由皇后做主,亦或他看着还算顺眼的,也只是保留牌子不吭声,甚少有皇帝主动赐花的,清岩百思不得其解,瑢真怎么就被皇帝看中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不甘心姻缘被毁的清岩焦虑不安,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富察府,向九爷请求援助!
清岩赶到富察府时,傅恒并不在府上,只有瑜真在,听闻瑢真被乾隆选中,她也是十分惊讶,“你不是说安排了人么?我也就没让九爷再找人,怎么会出差错?”
“我安排的那位公公,只能等复选之后,让她们在宫中学习礼仪时,才有机会让她落选,完全没料到皇上会一眼看中瑢真,亲自赐花啊!”
这样的殊荣是少有的,瑢真相貌清丽可人,却也不是姿容顶尖,家世虽荣,但她父亲永寿这一辈,官职也并非高高在上,是以连瑜真都没料到,瑢真竟会就这样留在了宫中。
而此刻的清岩早已是六神无主,只能寄希望于瑢真的姐姐和姐夫,只有他们,能与皇帝直接说上话,“九夫人,我与瑢真两情相悦,只盼着能长相厮守,求您帮帮忙,成全我们!”
“你快起来!”瑜真忙扶起拱手要下跪的他,“你对瑢真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私心里也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奈何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介妇人,不好入宫面见圣上,
你莫慌,先回府等着,待九爷归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再做打算,到时再让人去给你送信儿。”
他怎能不慌?只是这会子慌也没用,九夫人必会尽力帮他,他也不能催得太紧,只得含恨道了谢,先行告辞离去。
怕什么来什么,瑢真有了心上人,却又得入宫,这可如何是好?焦急的等到傅恒忙完回府,瑜真立即拉他坐下,与他说起此事,
傅恒闻言,思索了片刻,轻拨着茶盖,只余叹气,“若然皇上认定瑢真,还当众赐花,我们又能如何?”
自然是利用皇亲的关系去求情,“你能不能私下里找皇上,向他求个特赦,将瑢真许给清岩?”
纵然皇上宠信于他,他也得掂量着来,并不是所有的事他都有插手过问的资格,
“瑜真,皇帝赐花代表着什么,你不会不晓得罢?这样的秀女,旁人是动不得的。谩说他们不敢做手脚,连我也没资格去请求!
若然是什么人命关天之事,我还能去说句话,可这是皇上在选妃嫔,他挑中的女人,连皇后也不好插嘴,我一个臣子,怎能以下犯上?”
除了他,她又能找谁帮忙呢?瑜真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主动央求他出马,“你没试过,怎知不可?咱们成亲那么久,我几乎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回为了瑢真,才不得不拜托你来帮忙。”
“咱们一家人不说见外话,”傅恒拒绝,自有他的考量,
“不是我怕被连累,若然皇上不应,只是将我训斥一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此事的后果你又可曾想过?
我若跟皇上说,清岩看中了瑢真,皇上不答应放人,你觉得他会如何看待清岩?清岩的仕途将会毁于一旦,若说他们两情相悦,那更加严重,瑢真往后的宫里的日子将步履维艰!
一旦入宫,她只能想方设法得到皇上的宠爱,才能生存下去,若然让皇上知晓她有异心,再将她关在宫中冷落一辈子,她又该如何过活?”
瑜真只想着皇上会看着富察府的面子而答应,全然没有理智分析过各种可能,“你说的是最坏的打算,万一事情没那么糟糕呢?也许皇上会答应成全一对有情人呢?”
她大约忘了,皇帝是天子,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祖,“我不想打击你,但你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皇上他是当众赐花,那定然是对瑢真有那个意思。他看中的女人,又怎会拱手相让?这是挑衅他的权威,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
瑜真不死心,她希望瑢真能够与中意之人长相厮守,傅恒懂得,但不能任她胡来,
“一旦尝试,瑢真很有可能万劫不复!你敢拿她一生的幸福作赌么?她与清岩,是年少的心动,往后为妃嫔,只要小心谨慎,便可得皇帝恩宠,也算另一种美满,
但若我们把她和清岩之事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那么皇上恼羞成怒不放人,又无法接受她心中有人,瑢真才进宫便等于入了冷宫啊!”
傅恒再三劝阻,让瑜真放弃这个念头,瑜真心下难安,“可是清岩又该怎么办?他那么在乎瑢真,又来求过我,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理解她的期望与痛苦,可皇上的性子,他比她更了解,深知这个险,冒不得,遂劝她想开些,“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不是所有的忙都能帮,清岩那边,你不需交代,我会去跟他讲明白。”
奈何清岩年纪太小,哪里懂得顾全这些大局,一心想见瑢真,还要自个儿入宫去向皇上求情,他阿玛怕他捅篓子,直接将他软禁在房中,倔强的清岩便开始绝食以抗,兆安虽然心疼儿子,又不能将他放出,生怕他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只能狠心继续着人看守。
瑜真曾经未能如愿,如今她妹妹的姻缘又被拆散,她只觉自己无用,未能替瑢真分忧。
上个月,二月初七时,海贵人诞下五皇子,子嗣单薄的乾隆龙颜大悦,为其取名为永琪,几日后便晋封海贵人为愉嫔,
母凭子贵的她自然是心情大好,以往都是她去巴结旁人,如今来巴结她的人可是络绎不绝,连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她只觉自己前途无量也!
唯一令她不高兴的是,四阿哥的生母,嘉嫔金佳氏,也在同一天被封为嘉妃。终究是低她一等啊!无妨,往后拼的是儿子,看看谁的儿子争气!
于是在三月初六这一日,喜得龙子的乾隆大摆满月宴,傅恒还以为瑜真又不肯随他入宫,岂料她竟主动要求同往,说是想见一见妹妹瑢真。
原本瑜真还报有一丝期望,打算入宫之后,单独求见乾隆,看看能否为瑢真争取其他的出路,然而宫宴之上,乾隆居然开了金口,封瑢真为舒贵人!
如此一来,彻底打消了瑜真的念头!位份已定,那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这样的晋封,令愉嫔心中不自在,她可是在乾隆尚未登基之时便已入侍藩邸,乾隆登基之后,也只是封她为常在,后来才晋为贵人,而如今,这个瑢真,尚未侍寝,直接封为贵人,瞬间成了愉嫔的眼中钉!
旁人或艳羡,或嫉妒,于瑢真而言,这荣耀太过沉重,她不稀罕,所愿所求,不过是与清岩共度余生,仅此而已,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竟然成了皇帝后宫的女人,此后与清岩,再难相见,
回想上一回道别时,她还信着清岩的话,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落选,出宫之后便可得自由,
当时清岩想亲吻她的唇,她太怕羞,还不敢,只让他亲到了面颊,拉了手而已,哪晓得那一别,竟成了最后一面!瑢真悔不当初,为何没有与他多说几句,多看他两眼,而今被这一道道宫墙阻断,不是死别,却是再难重逢的生离!
碧瓦红墙,重楼叠宫阕,情根深种,何故相绝决?难道是前世的仇深似海,今生才惹了这相思成债,缘来澎湃,缘去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