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道,“贤妃这是干什么,既然没有做,为什么一张白纸就会让你如此紧张?”
“皇上,我不是,我......”苏青宁一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抱着安允灏的胳膊楚楚可怜道,“允灏哥哥,不要相信她,我没有,我怎么会那样做呢,是她们陷害我......”
“是啊,朕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那样做!”安允灏低眸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失望,“贤妃,你还是朕认识的青宁吗?”
“允灏哥哥,我是青宁啊,一直骗你的人是未央,她一时是雪楹,一时又是未央,变来变去的人,是她,是她想害你,她肯定是怕表姨指出她的身份,怕被送去和亲,才杀人灭口,她......”
“够了!”安允灏低吼,“青宁,别说话,否则只会让朕越来越失望。”
他的脸上、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半丝温情,苏青宁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一屋子看热闹的人,而她就是那个小丑。沉不住气的人不是未央,而是她,是她!
越是做得多,越是错得多。因为心虚,她一听有信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自以为聪明却被未央算计。这一次,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哗啦啦”
一桶水泼醒了昏迷中的婵娟,她大叫着“鬼啊鬼啊”的站了起来。
一见屋内明晃晃的,皇上站在跟前,又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旁失魂落魄的苏青宁落入她的眼,让婵娟颤抖的心更是一片死寂。
不等高天祁开始审问,婵娟就抓着安允灏的裤腿哀求,“皇上,奴婢是无辜的,求皇上饶奴婢一命,皇上、皇上......”
“还敢求饶!”高天祁拔剑真想杀了她,婵娟哭着躲到苏青宁跟前,“娘娘,救我,这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求你帮我去求求皇上,救救我......”
苏青宁看着她,眼睛里是一潭死水,如今她已经是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她?
那晚,苏青宁一言不发、安允灏也是一直沉默,未央也没有说话。最重要的三个人,皆是沉默。
婵娟在高天祁的审问下,将一切和盘托出。怕杜远和阿武背叛,也怕佟夫人知情泄密,遂通过侍卫买通外面的杀手,装成抢劫的样子,一为找什么遗落信件或者对她们不利的证据,二是转移追查目标。在审问中,包括苏青宁知道药人的事也被供出来了,而这一点高天祁竟从未知晓。
他突然有点不想审,仿佛就在一层一层的揭未央的伤疤,那些过去,那些被苏青宁暗算的过去,连高天祁都不忍回首。
他从来不知道未央是药人,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本来是恨安允灏的,可是,这故事太复杂了,复杂到最后,高天祁只有心痛,心痛这一路走来的皇帝和静妃。
真相大白于天下,苏青宁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一句,反正做一件是死,多做一件也是死,她早就不在乎了。从小计俩到深宫的诛心谋权,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无欲无求一心想嫁安允灏的苏青宁了。
婵娟说着说着,安允灏恼了,蹲在地上拽着苏青宁,“为什么都是你,还有什么事你没有做?射箭也是你?船毁是你?”
“射箭?船毁?呵,统统都是我好了,反正多一条少一条也没什么区别。”苏青宁凄然一笑,望着安允灏,不甘心的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到现在她还在问这,安允灏凛着眉不说话,苏青宁笑,“没有是不是?呵,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皇后格,可是多么可笑,安允灏,我不是皇后格。要不是佟未央,我也不会捏造这一切,更不会被安允策那混蛋强暴,一切的错都是佟未央,最该死的人是她,是你们!”
“青宁,从来就没有什么皇后格,一切都是你自己太攻于心计,才将自己网得死死的。”
苏青宁盯着安允灏,内心满是愤怒,“如果没有你,我会攻于心计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为了你自己!”高天祁急道,“皇上别被她误导!”
“误导不误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青宁,有因就有果,你种下这么多恶因,今日的恶果也要独自承受。”安允灏放开她,苏青宁不敢置信道,“你要杀我么?允灏哥哥,你不会的,是不是?”
安允灏扭过头不说话,这件事已经交由未央处理了,可是此刻,他在未央眼里,同样看到了愤怒,也看到了那隐忍的不舍。
“来人,将罪妃苏青宁打入死牢,由张大人审问裁断!”未央下令,将这个命案交由了法律正常程序,高天祁讶异的看着未央,他以为......以为会将苏青宁立即问斩。但未央终究比他想象中成熟,走法律途径,确实是最理智的。
“佟未央,你凭什么将我打入死牢,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我买来的丫头,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佟未央,放开我、放开我......”苏青宁大叫着,不肯跟侍卫走,可是哪里由得她,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被侍卫强行带下,但是耳畔依旧回荡着她嘶哑的吼叫,“佟未央、安允灏,你们一个忘恩负义,一个负心绝情,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我恨你们,恨你们......”
屋内一片死寂,她的声音还在上方盘旋,未央听着那些话,字字扎在心底。是的,没有苏青宁,就没有今日的她。她是该感谢苏青宁,还是该恨苏青宁?这一生从有家到没家,从平平凡凡到历经千辛万苦的静妃......
如果真要感激,或许是有了佟夫人这个母亲。可是,她仍是恨苏青宁的,恨她给她所有的痛苦,更恨她在最后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佟夫人,也包括那最后的一丝姐妹情。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翌日,纵然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未央还是不得不送娘和芷溪离开。
在佟府举行了仪式,未央看着棺材中安睡的母亲,因为含着雪珠,她的尸体得以保存一段时间,竟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哭了太多了,竟在这一刻没有了眼泪,她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将棺材盖上,然后钉死。连同那过往的记忆,都尘封起来。
娘......
她在心底喊着佟夫人,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安允灏搂着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
又是一年春季,记得那一年,也是春天。他们,佟夫人、未央、高天祁,他们三个人是那样欢声雀跃的来到燕京。世事轮回,一切竟这样快,依稀记得她躲在轿子里东张西望,佟夫人佯装嗔怒的让她要有点姑娘样。那些事儿,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一眨眼她就要送佟夫人的灵车离开了。
春天,本该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可是,这个春天,未央收获的只有绝望。
从相依为命到阴阳永隔,她都没来及好好尽孝,一切就再也来不及了。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马车缓缓前行,未央跟出佟府,却无法跟去塞外。
芷溪跟未央告别,她已经知道安允康早一步离宫,且隐匿在东渡口等她。原本该兴奋不已的她,却看着未央,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失去娘亲、失去曾经信赖的姐妹,这会儿连她这奴仆也要走了,芷溪真的好担心,未央留下来会怎样。
芷溪跪在地上,给未央行了大礼。
未央看着她,目光悲凉中带着点温柔,或许她该庆幸,庆幸还有这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芷溪,不要担心我,走吧!”
“娘娘珍重。”
“你也珍重。”未央伸手冲她挥别,芷溪突然跑回来,错身抱着未央说,“别心慈手软,贤妃终究是个祸害,留着她,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我知道,你别担心。”未央轻抚着芷溪的后背,“好好和他生活,不要老想着别人,也要好好替自己打算啊。”
“你也是。”芷溪鼻子酸酸的,忍着哭意说,“你不是说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告诉你......”
“别说。”未央轻声道,“如果会让你有危险,我宁愿不知道,别说,走吧。”
“现在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不要相信丽太妃,不要信她,我是当年和你一起在忘尘寺被卖的小女孩!”芷溪说着,扭头跑掉。
她就那样的跑开,融入了送灵的人群中。
未央的心也在那一刻空了,站在不远处给机会她们告别的安允灏走了上来,拥着未央道,“我们回家吧!”
家,她还有家吗?
未央扭头看着安允灏,因为芷溪最后的话,她突然不敢回宫了。如果丽太妃不能相信,那么、那么......这宫里她该如何走下去?
那年在忘尘寺,自己是八岁,那么芷溪九岁,而她应该在五岁就进宫了。这一切说明什么?芷溪是宫里派出来的小女孩,目的是什么,监视自己还是保护自己?
然而,一切一切的事情接踵而至,未央根本来不及悲戚娘的逝世,甚至来不及想芷溪的话,宫中的图海就连忙出宫来,大惊失色道,“皇上,凌云殿大火,前太子他、他......”
图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允灏就带着未央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苏青宁的事、娘的事,已经让他们心中都有了刺,不知道从何说如何说。
未央想安允灏是舍不得苏青宁的吧,但是,她仍是将苏青宁打入了死牢!哪怕安允灏不高兴,她还是得这么做。没有人知道,她宣布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是钝钝的痛。曾经有多美好,多亲密,现实就有多残酷、多难受。
她布局不过是为了试探,她也曾祈求苏青宁别中招,不是她。可是,真相永远都是那样残酷。她无法像佛主一样宽恕所有的人,她有仇恨,因为,她是人!
一路沉默,两人急急忙忙回宫。赶去凌云殿的时候,太上皇居然在场,看着废墟一般的宫殿,和那躺在地上被烧焦的尸体,他的脸色很不好。
“皇上回了。”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太上皇扭头看着安允灏,竟想都没想,撑着病体走了过来,一巴掌重重甩在安允灏的脸上。
“啪”
未央始料不及,从没有想过有人敢打皇上,可是,她忘了,那个人不但是太上皇更是安允灏的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