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很晚安允灏才回来,未央一直等着他就想说安允康的事。可是,他似乎有意回避,一回来就说累,抱着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有话也找不到时机说,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微蹙的眉宇。似乎朝堂的事很多,最近高天祁说要西征了,所以大伙都在商谈战略,并没有多少时间。
西征,曾经东征就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西征呢?扩张疆土,巩固江山确实重要,可是,有战争就会有死亡,高天祁和大将军都会参战,未央好担心。
但是,江山就是马背上打来的,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完完全全明白男人对驰骋沙场,对征战四方的渴望。
高天祁说,出征是为了和平,让四方安定的方法就是让四方臣服。保卫江山,也是想保卫江山里的亲人。
这些未央都明白,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西征了,死的人不是敌人,而是他们,她该怎么办?
“允灏......”未央轻声喊着他,那一脸疲倦的样子,让她心疼。她知道西征势在必行,她也知道高天祁非去不可,更清楚的明白,废太子不能离宫。可是,她还是想争取。
一夜,就这么悄然而过。未央醒来的时候,安允灏已经起身,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她错过了晚上,也错过了早上的机会,安允灏这是存心躲她吗?
因说好要去给太后请安,未央起床开始梳妆打扮,芷溪默默的给她梳着头发,未央瞧见梳妆盒,看着那流苏粉蝶簪,忽而大喜,“芷溪,我有办法了。”
“什么?”芷溪诧异。
未央拿着簪子高兴的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我和你说过的,皇上欠我一个人情,他说过无论我要什么,都给。这一次,我就用这簪子和他换太子的自由。他是皇帝,君无戏言,一定会答应的。”
“您这是在逼皇帝。”芷溪看着那簪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既有激动又有不安,更多的还是愧疚,“奴婢一直以为......以为您会用这簪子求皇后之位。”
“皇后?”未央一愣,“我还没想过呢!”
“娘娘可以想啊,您就用这簪子去求皇上,让您当皇后。这样,后宫的人,没有谁敢欺负您呢!”
“可是,这是唯一能让太子出宫的机会。难道你们不想在一起吗,出宫了,那么自由,想一想就挺美是不是?”
“可是不值得。比起皇后之位,我们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之位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您是皇后,您生的儿子就是嫡子,也是将来的帝王。”
“可是我觉得当皇帝不好,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当皇帝,你不觉得皇上很累也不开心吗?还有太后和丽太妃,看了她们才越发觉得,在宫里没有皇上的爱,再多的权利都只会令你空虚和悲凉。如果皇上真心待我,又怎会让我永远是妾室。如果我真心爱他,也不会在乎只是妃嫔,所以这皇后之位,真的不重要,至少没有你们的性命自由重要。你别说了,就这样决定,去了凤仪宫我就去找皇上,估计最迟明天你们就可以一起出宫了。”未央说着,将流苏粉蝶簪放了回去,又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嗯,就这样吧,可以走了。”
“您等一下。”
芷溪突然跑了出去,未央让她慢点,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不能这样快跑,可是,内心的煎熬让她一刻都不想等了。一口气跑到乐平宫的湖边,将手中的药瓶扔了出去,“噗通”一声溅起了个小小水花,立即沉入这偌大的湖泊中。
她要不变初衷,留在未央身边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主人的心意变了,她也不要变。不扔掉,她怕自己就算活下来也会一辈子受良心的折磨。更何况,扔与不扔,或许结果都一样。其实,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出宫,或者是活着。
但是既然她还没有死,那么,她就要像未央一样,每天带着希望活着。
再回到寝殿的时候,未央佯装嗔怒的蹙眉,“还敢乱跑,要吓死我啊!”
说着,瞪着她的肚子,芷溪会意一笑,扶着未央道,“没事了,刚刚是太激动了,一想到可以和.....和他一起走,很高兴。”
“我也高兴。”未央也笑了,突然好羡慕他们,太子不要江山,他们可以过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她,她爱上了帝王,就注定要一辈子留在这深宫。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是丢不下江山的,而她,丢不下他。
所以,哪怕深宫难熬,她也决定留下来,陪他一起走下去,更何况还有他们的孩子。
去凤仪宫,太后依旧是念经,念她那一辈子都念不完的经。
未央和芷溪站佛堂外候着,没有上前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瞧了许久。看着太后孤单瘦弱的身影,未央突然觉得她可怜。是的,很可怜。
从德妃到皇后,再到今天的太后。
这一路的不易,没有人清楚,但是未央想,最苦的人或许还是太后自己。
她们曾经那么要好的三个人,现在却姐妹相弃、阴阳永隔。德妃虽然得了后位,却一生都在忏悔,她在念经,她常年吃斋。如果活着贵为皇后,甚至是现在的太后,都不能华衣美食,那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芷溪的话,如果自己是皇后,儿子就是嫡子,是未来的皇帝。
或许太后终其一生也是为了安允灏,可惜的是,人活一生,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太后似乎弄反了。
未央好想冲进去问,问太后,您后悔了吗?
只要她说后悔,未央就彻底原谅她。可是,未央没有进去打扰,没有去叨扰神灵,太后现在,不就是在忏悔、后悔吗?
许久许久,太后才起身,转头就看见未央,目光先是一惊,随即有了些许笑意。
阿兰扶着太后出来,未央微微欠身,“雪楹来给太后请安,愿娘娘玉体安康。”
“起来吧!”太后说着,打量着未央,“五个月呢?”
“回太后,还差两天,就刚好五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看着你就想起当初本宫怀孕的时候,没想到这才一眨眼,这孙子都要出生了。”
太后有些感慨,但是话语间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
未央依旧是给太后敬茶,由芷溪扶到墙角的小桌边,未央亲手倒好,芷溪帮她端着,到了太后跟前,未央接过来递给太后,轻声说,“太后请用茶。”
“嗯。”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接受了雪楹,其实也开始有些期待这孙子的到来。可是,谁知道茶刚一下喉,太后就觉得喉咙一阵刺痛,想吐已经来不及了,随即身子就开始抽搐,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啊,太娘娘后......”阿兰大惊,扶着太后大后年,“来人啦、宣御医”
侍卫都涌了进来,宫女们将太后扶着,未央更是不知所措,“太后,您怎么呢,太后......”
“别碰本宫!”太后痛苦不已,身上仿若被几千只虫啃噬一般,瞪着还装无辜的未央勃然大怒,“本宫说你怎会这么好心来请安,原来是处心积虑想害本宫,来人、来人,将静妃打入冷宫,将她......”
话还没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栖霞宫一次又一次传出那低迷清丽的曲韵,自从苏家倒了之后,这曲子一日都没有停歇过。苏青宁知道,安允灏一定听见了,这是很多年前她最爱弹的曲子,他一定会有感觉的。
她错就错在那天太疏忽,怎能和太皇太后去乐平宫呢,现在弄得安允灏认为欺负雪楹,她也有份。
有份就有份,太皇太后做的哪件事她不知道,她没有份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无声无息间苏家就彻底没了。她现在和当初的未央有什么区别,连个靠山都没有,娘虽然还在燕京,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了她什么。
思来想去,能倚仗的人或许就只有安允灏,只有这十几年来的情意。她始终坚信,安允灏是放不下她,舍不得她的。
若没有佟未央,若没有雪楹,她就会顺利的怀上孩子,生下安允灏的长子,就算不能登上后位,她贤妃也该晋升为贵妃,后宫地位无人撼动。
可是,偏偏有了一个雪楹,偏偏她还怀了孩子,大皇子,她们几个争着想生大皇子,却被雪楹占了便宜。早知道当初就不和太皇太后对付赵湘湘,就让赵湘湘生大皇子,压死雪楹,也好过自己现在受气。
当初若赵湘湘真的生了皇子,那这后位依旧是赵家的,为此才让太皇太后慌了神一定要除去,而她嘛,就是坐山观虎斗。
然而斗来斗去的结果,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如果那个长得像未央的雪楹生了儿子,她会不会是皇后?虽说她身份特殊且低下,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加之生子,或许一切......一切也说不准。
苏青宁越想越慌神,谁都可以当皇后,就是雪楹不行,长得像未央就是她的克星。这个雪楹指不定还要针对她,有了孩子嚣张跋扈,她怎么能容她?
反正现在每日弹琴,安允灏也没有来过,何不来个玉石俱焚?
“娘娘、娘娘......”婵娟喊着声就跑进门来。
“铮”
苏青宁神绪被打断,一下子勾断琴弦,她蹙眉看着指尖的血,有些烦躁婵娟的突然出现。
见苏青宁受伤,婵娟忙拿药膏给她止血抹上,苏青宁气恼道,“轻点,刚刚慌慌张张的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