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灏,我今天第一天过门,你的公文就那么重要吗?要是让宫里人知道你走了,留我独守空房,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皇后也一定觉得是我伺候不周才留不住你,我......”说着,掩面要泣的样子。
安允灏转身坐到桌边,苏青宁知道,他们之间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他断然不会拒她于千里之外。
“允灏,合卺酒还没喝。”苏青宁自己倒了两边,贴着安允灏坐下,身上传来郁郁花香,脸上没有刚才的黯然神伤,立即神采飞扬的娇笑,“你一杯我一杯,合卺酒,以后和和美美,喜娘教我说的,对不对?”
“对。”他点头。
苏青宁一喜,递给他,他却没有接,“我和未央没有喝过合卺酒,和湘湘也没喝......”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不喝?”她脸上的笑只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一阵揪痛,就算没有奢望他还像过去那么爱她,至少也会像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将她压倒在床上。
可是,他太冷了,冷得都让她陌生,让她后怕。
其实她哪里知道,现在是她让他后怕,这样一个女人,精致到完美的女人,什么都会哪怕骑马都会,他很意外,却更不安。苏家,历代皇后影响几个朝代,父皇就曾深受苏家控制,却一直找不到理由肃清。而他已然,苏太后控制完他父皇,现在又来控制他!
如若回到最初,或许她会是他的苏皇后,可是现在......
“不喝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当这是普通的酒,我们来喝酒。”她缓和气氛道,他却摇头,“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想怎样?”苏青宁有些恼了,谁的洞房像她这么令人难受。
“青宁......”他忽而扭头,眸中却没有任何激动的神情,依旧如一潭死水,“你不是说想要名分在宫里生存吗,我给你名分,只给名分!”
“你什么意思?”苏青宁慌了,“我可以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可是,看见你就会让我想起未央,怎么办?你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你让我怎么面对?”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呢?当初若我知道是央央的血,我哪怕死都不会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青宁,晚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疲惫,苏青宁的心仿若坠入冰河,比那东渡口的河水还要冰冷。他说晚了,还是完了?原来娘说得没错,男人变了心,是怎么都拉不回来的。可是,这些能怨她吗?要不是未央横刀夺爱,她能有今天吗?现在她终于死了,却还处处阻碍她,真该永世不得超生!
“允灏......”苏青宁蹲在他身边,抚着他的膝盖仰起头,那模样无助又可怜,“我们怎么会晚?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日子要一起过呢,我会给你生儿育女,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允灏......”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在一起吗?你这样冷冰冰的,我们怎么在一起?”苏青宁握着他的手,无计可施道,“我是皇后格,我.....”
“如果你是皇后格,为什么四弟会死?这一切不过是些瞎话,不足为信。”
“就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当我们没有遇到央央,就当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允灏哥哥,难道出征两年,你就没有一刻的想过我吗?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想我曾经去军营看你,想我因此被太后禁足,想我......”
“青宁,这两年多来,你和未央都不在我身边。可是,我不能骗你,我想得最多的人,是未央!”
苏青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仿若天塌了一般,嘤嘤哭泣。那一身华服,却越发显得她可笑可怜。
她终究是作茧自缚,她曾以为自己美貌,佟未央完全不堪一击。可是,为什么不行呢,难道她又不合他胃口呢?他喜欢未央,不就是清莲一支么,她现在也不抹粉了,为什么他碰都不碰一下她?
佟未央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塞外一匹脱缰野马,粗俗得很,赵湘湘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野人。
苏青宁越想越气,曾经的风度优雅什么都没有了,在心底用最恶毒的话想未央。想得她越发觉得不公平,佟未央什么都不好,什么都比不上她,凭什么让她的男人念念不忘。
是的,她的男人,安允灏从此以后只能是她的。
“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尽心伺候太后,在她面前替你说尽好话,无非是想让你一切顺当,可是,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就一丁点温存都不能给我呢......允灏你好狠......”
安允灏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搬石头砸脚了,无力抗争皇上、太后、皇后,遂只能在无爱的时候娶了她。如今,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意愿更在心底始终记得给未央的承诺,不碰苏青宁,哪怕她死了,那话就如魔咒一般,他忘不掉,也不想忘。
“青宁,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甚至现在去太后那里驳了这婚事也行,我都随你。”
“我为什么要去太后那里,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我哪里都不去。”她捂着脸失声痛苦,哭得安允灏心都乱了,她有什么错,或许她一丁点错都没有,当初答应未央做血人的是他,是他安允灏。
一想到这,他就恨不能狠狠甩自己几耳光。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母后说的对,活该他一无所有,是的,活该!
他弯腰将地上的苏青宁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苏青宁含着泪,以为他心软了,以为他要她了,以为......统统的以为都抵不过一句,“我就在桌边坐着,不走。”
是,他不走,他不给她难堪。可是,这比摔门而去还让她难堪。
她就这么娇弱美艳的躺在床上,他居然无动于衷!!
“永灏......”她脸上尤挂泪痕,声音都哭沙哑了,“是你欠我,你让我承受了你的痛、你的愧疚。虽说取血一切是为了我,可是你不觉得对不知情的我很残忍吗?你对一个爱你的人这般薄情,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不求你给我天长地久,就这一夜,我们的洞房夜,就当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让我余生靠着活着好不好?”
“如果真这样了,那我的余生该怎么办?青宁,我欠未央太多了,已然无法弥补,可是也不想再继续负下去。”
“湘湘可以,为什么我不能?你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偏偏我不可以?”她真的好想歇斯底里的质问,可是,她不能,不能让人觉得她苏青宁不如一个死人,不能让她自己看不起自己,她不许她落魄,决不允许。
安允灏沉默的时候,苏青宁气恼不已,却不得不克制,因为那样显得她就像个泼妇。她不是泼妇,她是美丽温婉的苏小姐。
“我知道你肯定对太后这么强势不满,我也没想到太后会连同皇后、皇上逼你,我一直想顺其自然的,可是.......既然事以至此,我们以后就好好过,不让他们再操心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央央,她可以说是因为我死的,我不能埋怨她,我也不怪她,你喜欢她我也不恼了,我只是求你,求你在孤单无助的时候,你想起我,想起还有一个我在等你,这样都不可以吗?我会在宫里等你,不论多少年......我会等到你遗忘央央能接受我的那一天,哪怕白发苍苍,红颜枯骨,我也不畏这深宫冷漠,会一直等下去......”
“不值得青宁,一点都不值得!我们之间早就成了过往,你没必要为了一个过去,浪费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苏青宁脸色苍白,她万万没想到,他给她的答复竟是一辈子无望。
她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手终于松开了,“一辈子就一辈子,我绝不后悔!但我求你一件事,今天我们没有同房的事,你谁都不许说。还有将来,你既然说不给我身心要给我名分,希望你说到做到,你娶了我却不碰我,这种奇耻大辱你不觉得欠我吗?以后我还要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儿育女,我......”
苏青宁几度哽咽,“现在我也不求什么了,但最起码你要给我该有的尊荣和宠幸,哪怕那些宠幸都是假的,你也不能让人家发现,更不能让人家欺负我笑话我,因为你是我的允灏哥哥,你答应会一辈子照顾我的,我这一辈子都赌给了你,你不能让我输得一败涂地,不能这么辜负一个深爱你的人......”
那一夜,他的沉默,他的颔首就是给她最好的承诺。
她不怕,就算得不到宠幸又如何,她也要骄傲的抬起头,更何况,一辈子这么长,谁说她永远会输?没有未央,这后宫又有几人是她的对手?呵,就算有未央,她又能奈何得了她?
是他欠她的,他安允灏身为丈夫不碰她,就是没有尽到夫责,这辈子,他都欠她!
永昌三十四年,夏末秋初。
在未央死去的第四个年头里,雪楹成了送入胤国美人中的一员。
此刻,那关了她整整一年半的殿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十位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女子。曾经,这殿里有二十个人,可是如今活着出来的,只有半数。
华妃满意的看着一张张美艳的脸,她们都画了精致的妆容,以至于乍一看还真不分不清谁是谁。
十位美人,个个脸颊带笑,然后却没有一个是发自内心。
“雪楹?”华妃看了一眼未央,那张脸比以前可是漂亮多了,精致得无可挑剔,“本宫没有食言,现在,你可以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