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御医忙将两个人分开,杜远给未央喂了上次那“抚心丸”,她立即就不再痛得失控了。但人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床边惊魂未定的几个人,亦是一脸茫然。
“未央,你醒了吗?”安允灏不确定的问着,她半眯着眼睛似虚弱又似已经醒来。
未央浑浑噩噩的看着他们,仿若这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无法回应,没有力气说话。刚才那股心痛消失了,可是,心陡然空闹闹了,仿若本就没有心。
所以,看着安允灏的时候,她淡漠的脸上,自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未央......”安允灏抓着她的手,再次喊着她,未央只是半睁着眼睛没有回答。有血流到她的手上,她微微偏过头,只见那人的手腕淌着血,她的心莫名一痛,却恍然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在这干嘛?
“未央,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应我一声也好啊!”安允灏心急如焚,几日了好不容易盼到她睁开眼睛,却像丢了魂一般,整个人很是呆滞。
“王爷别急,王妃是昏睡太久有些没晃过劲来,让她自个安静一会儿就好了。至于您,还是先随微臣出去包扎一下吧,现在还在流血,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经脉。”吴御医一脸忧色,安允灏却只是摇头,他不能离开,半步都不能离开她。
杜远将药箱打开,找到药粉给安允灏撒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又放下一个小白瓶,“这个叫抚心丸,王妃痛的时候就给她吃一粒,但是一日不过超过三次,所以......也不能一痛就吃,能忍就先忍忍吧!”
说着便和吴御医下去了,芷溪将药端了进来,想要喂未央却被他拦住,“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王爷还是去休息吧,奴婢可以的,您也几宿没睡了,皇上已经下令明个你一定要去早朝。”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允灏固执,芷溪没办法只能退下。
未央刚刚闭了会儿眼,这会儿听见关门声又幽幽的睁开,安允灏轻唤着她的名字,将像个木偶一般无反应的她抱了起来,靠在高高摞起的枕头上。
“未央,喝药了。”他轻声说着,看着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将药吹凉一次送到未央嘴巴,她茫然的张嘴那苦涩的药就到嘴里了。
“呕”
药奇苦,她第一反应就是吐出来,本来翻身是想吐地上的,谁知来不及吐到了安允灏身上。她本能的用手去擦去那药汁,想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安允灏就将她抱回到床上。
“衣服脏了......”
“别管衣服了,你有没有呛到?”安允灏关切的问着,她摇了摇头,他便又舀了一勺药,“乖,张嘴。”
“允灏,我不想喝,好苦.......”
“你叫我什么?”安允灏震惊不已。
未央失笑,“我虽然头昏沉沉的,但又没有瞎,我看得见啊,允灏,呵呵......”她探手轻轻捏了两下他的脸,自言自语,“难道不对,该叫王爷?”
安允灏忽而倾身将她紧紧抱住,嘴里仿若叹息又心痛的喊着,“未央......”
“怎么呢?”未央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总觉得他是如此无助和孤单,她想陪着他不想让他一个人,她的手轻轻扶他的后背,就这么无声的相拥在一起。
“小姐,醒呢?”芷溪推开门送第二次药,陡然看见坐起抱着安允灏的未央,激动的上前,“小姐,你醒了吗?头还疼不疼,饿不饿?你这风寒可来得真重,都昏睡了好几天了,王爷也都没合眼,饭都没吃,要不奴婢去给你们做一点?”
未央一惊,“你没吃饭吗?”
“我又不饿。”他无所谓的呈抱未央的姿势,她却将他推开,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不仅清瘦了,就连脸色都毫无血色很是暗淡无光,双眼布满了血丝,那是熬夜无法掩盖的疲劳。
未央摸着他的脸,心疼极了,却打趣的说,“我闭眼睡觉的时候,还挺俊朗的一张脸啊,怎么一睁眼你就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认错了人。芷溪,让厨房备膳,我要和王爷一起吃。”
“嗯。”芷溪见未央醒了,心情也好多了,将药碗放在桌上才瞧见上一碗还没喝,赶紧道,“这个再不喝就凉了,小姐可要赶紧喝了。”
说罢,芷溪出去张罗饭菜了,未央看着两碗药真想继续装晕,安允灏端起上一碗道,“来吧,我们继续喝。”
“不要不要......”未央将头摇成拨浪鼓,“好苦我不想喝。”
“不喝病怎么能好?难道你还想这么躺着,让我们也跟着担惊受怕?未央,不要任性,就当是为了让我和芷溪安心,你也要喝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未央也不好意思再怕苦了,安允灏要用勺子一口口喂,她蹙眉道,“一次苦了算了,这一点点的喂,真是苦太多次了。”
说着,端起桌上的药,那一瞬手的无力感让她连碗都险些端不起,她吃力的将碗拽过来,双手捧着大口喝下。
各种难受的苦立即蔓延在嘴中的每一个角落,她努力吞咽着,强迫自己遗忘着苦涩,一碗喝罢她虚弱的伏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股子苦涩就在喉咙处上蹿下跳,她真担心那味道跳出来,又吐安允灏一声。
他轻拍她的后背,她喝药惨白痛苦的神情让他不忍,可是怎么办,她这余生恐怕都少不了吃药。
未央趁着自己的决心还在,伸手去够另一碗,安允灏帮她端了过来,她又一次豪饮一般,一骨碌的全部喝下。
“咳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她猛地呛咳起来,靠在安允灏坏子,那瘦弱的肩一耸一耸,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
咳着咳着心又开始痛了,未央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推开安允灏缩在床上,她紧咬着唇却怎么也取代不了心间的痛,仿若几万只小虫子在啃噬一般,那种痛让人恨不能将心掏出来。
心痛还没有彻底发作,安允灏连忙给她喂了一口“抚心丸”,未央吃过后心好舒服一点,她躺在床上,看着安允灏急得冒冷汗的脸,安慰道,“不过是小风寒,我乖乖的几天不出门,养一养不见风,很快就好了。”
她扬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他的心却猛然一堵,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和她说。
很快饭菜做好了,芷溪端到房间来,很丰盛也有许多流食。安允灏将炕桌放到床上,和未央一起吃,席间她险些再度犯心痛病,幸而安允灏即使给她药,这才安安稳稳的吃完整顿饭。
可是,他忘了杜远的话,只能吃三颗所以要慎重,不要一痛就吃,要熬不住的时候再吃。结果他完完全全忘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未央说没事了精神也好多了,让他也躺在床上一起睡。
他以为可以放心下来睡个觉,谁知夜半未央陡然惊醒,她最初隐忍的痛在一波接这一波的撞击下,再也忍不了了,哪怕安允灏紧紧抱着她,她还是难受的想动。
双手双脚缩在一团,整个身子都痛得开始发颤,心只要一痛起来,就怎么也忍不住。她要抚心丸,安允灏却不给,“未央你忍忍,忍过一阵就好了,抚心丸不能多吃,对身体有害。”
“不行,给我,好痛......允灏、安允灏,把药给我......”
可是,无论她怎么发恼、怎么哀求,安允灏就是不给。他将她紧紧抱着,她痛得不能自已,长长的指甲抓伤了他的手、他的脸......
“未央,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再忍一忍!”他安抚着,未央却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了,那一瞬,当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时候,小腿都开始一阵阵痉挛,那种痛让她陡然有一瞬的想到了死。
“好痛、好痛......你放开我!”她推开他,挣扎着想要下床,但那跌跌撞撞的样子,他如何能任她去。
“如果忍不了,就发泄,咬我的手!”他说着,从后面抱着她,真将手递了过来。她痛得冷汗直往外冒,愣了片刻,终是一波痛楚袭来,不管不顾的咬上他的手臂。
血,倏地流了出来,那咸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蔓延在嘴中,她仿若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发泄那份痛楚,而他却没有挣扎半分,哪怕手背鲜血淋漓都没有,她的泪倏地落了下来,哪怕痛到绝望都没有哭,可是,这一刻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手臂,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她松开他,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魔鬼,刚刚在吸安允灏的血。她无法面对他,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默默流着泪。
他伸过手来将她搂紧怀里,她无地自容的挣扎着躲避着,他却始终将她搂在怀里。终于她安静下来,就这么顺从的躲进他的怀抱里,那股温暖和安全感,让她暂且的忘记一切,渐渐地,她闭上眼睛,这次疲倦的睡去。
睡梦中,有人轻吻她的额头,有人一遍又一遍内疚的低喃,“原谅我......”
接下来几天,身子依旧不能自控,可是,比第一天醒来要强了那么一丁点。安允灏已经开始上朝去了,不过不像以前总是老晚回来,现在一下早朝处理完棘手的事,就回王府。
若皇上布置了什么功课或者有什么文卷要看,他也总是带回到西院,边陪着她边做。有几次从睡梦中醒来,身侧没有他,一回头却在不远处一根小蜡烛下面发现他挑灯夜战的身影。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他将蜡烛都换成了小的,还将桌子挪到房间的嘴边角。他会时不时扭头看她,其实未央都醒着,只是隔着微红的纱帐,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没动就以为她没事、没发病。其实他哪里知道,自从杜远说一天只能吃三颗之后,她就开始忍了,这样时间一长,居然还习惯了点,不会再像开始那样乱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