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钰儿瞳仁微缩。
“是那个拐骗我走的人,是那个女人!”霍三娘声音尖锐,大声说道,“是她,一定是她。”
沐钰儿额头被那尖锐声音吵得发紧,沙哑问道:“那人是谁?”
“就是昨日和那位陈娘子坐在一起的人。”霍三娘大喊道,“就是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她,是她害了我,她害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她害了我不过,还要去害大姐二姐,是她,一定是她,那日她竟然还对我笑了笑。”
霍三娘抱着大娘大哭起来:“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明明是她害了人,她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
沐钰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了出来,到最后又好似尖冰朝着她脑袋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心如刀割。
——真的是她。
——琉璃。
—— ——
沐钰儿脚步虚浮地踩着夜色缓缓回到承义坊,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可她却无知无觉,不知不觉熬红了一双眼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心里闪过无数年头,可到最后却只剩下三个字。
——去问她!
她一定要去问她。
为什么要拐卖这些女子,她自己就已如此,应该更明白女子的不易。
为什么要做下这么多错事,这些事情能让她如何。
为什么要如此心狠手辣,杀了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再杀其他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张一。
张一,张一明明是和她一起长大啊。
她握着腰间的刀柄,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司长!”她恍惚间猛地听得瑾微的声音,不由茫然抬头。
只看到北阙门口,瑾微跳下马车,正朝着她跑了过来。
“郎君,郎君不见了!”瑾微抓着她的手,着急说道,“他今日接到琉璃的信,说找郎君有事,郎君就去赴约了,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沐钰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少卿不见了!”
沐钰儿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陆星为何那日执意要杀唐不言!
明明若是再一次从城门口走,才是最妥善的办法。
——可琉璃为何要杀唐不言?
“我刚才拿着阁老的牌子去找金吾卫,强行搜了牡丹阁,但是郎君不在这里,妈妈说琉璃暮鼓响前就走了。”
瑾微一脸急色说着:“可我明明看到郎君进了牡丹阁后门的,我派人守着前门和后门,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沐钰儿紧紧握着他的肩膀,冷静说道:“奴儿呢,没跟着一起去吗。”
“奴儿刚查东西回来,郎君说他累了,就让他去休息了。”瑾微喃喃说着,“我们以为琉璃就是弱女子,我前后门都看着,不会出事的。”
沐钰儿狠狠闭上眼,哑声问道:“你们查到什么东西了。”
瑾微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嘴角微动,但还是轻声回答着:“琉璃,琉璃很有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沐钰儿冷静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第三个拐骗那些子的人。”
瑾微木着脸,继续说道:“司长不知,其实牡丹阁就是琉璃自己的。”
沐钰儿神色瞬间僵硬,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是我们大郎当年救她出来时,让教坊司分支后重建的牡丹阁,给她的一个庇护。”瑾微低声说道,“大郎本是打算让她借这个平安长大,再脱身的,不曾想她竟然……”
不仅没有走,还做了花魁。
沐钰儿露出古怪的笑来:“我还以为北阙真的这么厉害。”
琉璃在牡丹阁这么自由根本就不是靠着北阙,是因为,牡丹阁本来就是她的啊。
只有她们还跟傻子一样信了这个事情。
沐钰儿脸上露出灰拜之色,这一瞬间,所有假设都被现实打得灰飞烟灭。
琉璃,她才是幕后之人。
瑾微看着她悲愤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们还查到,张司长死之前曾在一个九点买了一坛青梅酒,开心跟酒店老板说,说要最好的,最陈的,要买给一个好友之女……”
沐钰儿迷茫地看着他。
“今日是她的生辰。”
秋风渐起,大梦初醒。
作者有话说:
唐朝舅姑就是公婆的意思,刚被科普的,大长见识,比如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首诗里的舅姑就是公婆的意思!我之前以为是见小姑子小舅子啥的(天真的我qaq
本来是可以把明天的对峙写完的,结果吃了个瓜……吃瓜是真的耽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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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琉璃爱
琉璃
秋起更漏, 月没星稀,天空传来几声滚雷。
一夜入秋,秋雨煞人。
沐钰儿穿过昏暗的甬道, 绕过一圈圈走廊,最后站在站在梁菲面前,脸上浅浅的秋雨细丝自脸颊上划过。
梁菲抱膝坐在角落里,察觉到那道影子落在自己身上, 不由缓缓抬头, 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却依旧镇定。
两人沉默对视着,走廊上的墙壁被炭火熏得发黑, 连带着那幽幽的烛火也被蒙上一层阴影,不甚明亮。
梁菲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显出几分以往不同的冷淡。
“你是琉璃的人?”沐钰儿看着她,平静问道。
事到如今,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平铺在沐钰儿眼前。
陆星不过是傀儡,彩云梁菲也是, 所有的一切都被控制在一人手中, 一个看起来和所有事情并无任何关联的人身上。
梁菲看着她,突然笑了笑, 眉宇间露出一丝讥笑:“你们终于发现了, 距离我被抓到现在也有五天了吧, 可算是发现了。”
惊雷闪过,雪白的光自狭小的窗口闪入,刹那间, 照亮整个走廊。
梁菲靠在墙壁上, 看着乌黑的头顶, 声音也被震得飘忽起来:“她总说你聪明,见微知著,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杀梁坚那畜.生时,你就晚来一步,让我跑了,现在也是,彩云想来已经坐她的马车走了。”
沐钰儿并没有被激怒,甚至是那口被夜风堵得喘不上来的气终于在此刻被人扎了一个洞,让她得以安全喘气。
尘埃落定,图穷匕见。
“她和陆星本该是相互合作,现在为何要把陆星推出来。”她握紧垂落在一侧的手,镇定问道。
梁菲笑说着,盯着被闪电照得忽明忽暗的墙壁。
“陆星此人太过心狠手辣,这等枭雄竟然还耽误情爱上,真是可笑,这些年他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想来我只要说出来,司直都会觉得熟悉。”
她笑了起来,当真好似孩童玩乐一般仔细数着手指:“我们从司直熟悉的开始算起,第一嘛,自然是诓骗梁坚入洛阳,我们推着他一步步走入这偌大的浑水中。”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沐钰儿蓦地有些晃神,当日能从姜才身上牵出王兆的便是琉璃的几句话。
——“一月初的时候,这大傻子带着一个读书人来……瞧着就不是一路人……”
——“我瞧着那人是心中有人。”
梁菲见她深思,身形微动,却是半个身子藏在阴暗中,眸光微动,深深地看向沐钰儿:“南市那次其实不是我们初见,很早之前就听彩云,听琉璃说起过你,说你是如此无畏,如此凌然,如此与众不同,说的我当日一见司直就心生向往。”
江南女子的声音绵软温柔,好似一块上好的绸缎在耳边轻轻拂过。
沐钰儿眉心微微蹙起。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司直这等运气。”梁菲的声音在夜色中微微低沉下来,“这么多人保护你,免你颠簸,护你平安,我啊,真的是羡慕坏了。”
沐钰儿嘴角微微抿起,依旧一言不发。
外面传来磅礴大雨的声音,走廊上的火把不争气地闪烁了几下,照得所有人的神色都明暗不定。
梁菲突然笑了一声,好像是想了很好笑的事情,声音还带着些许笑意:“罢了,人是会被放弃的,沐钰儿,你不懂啊。”
“琉璃与你们见面的据点在哪里?”沐钰儿打断她的自怨自艾,冷硬问道。
“司直先听我把话说话,这些年我实在是太多话要说了,梁坚之后是谁来着,对了,是东宫令史鲁寂,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但这天下谁不可怜,我们带着他牵线药材,只等着一朝一日能派上用场,你瞧,果然派上了,若不是你们,这朝堂想来也该热闹起来了。”
“你们为何要动东宫?”沐钰儿敏锐问道,“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梁菲整个人蜷缩着,只是自顾自说道:“可惜死了一个日本人,那日本人倒是好用,奈何司直不给他活路,后来的天枢里,我们送秋儿的家人回洛阳,逼得莫白和我们合作,再到后面的相国寺里,我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澄明是我亲自送上相国寺,我想来也觉得可惜,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这世道,好人是没有活路的。”
一桩桩一件件,竟然当真都有他们的影子。
沐钰儿眉心微微蹙起,仔细打量着面前神色阴暗之人,心思微动:“是姜家还是东宫,还是江家之人,豫王……”
梁菲沉默,半个身子侧了侧,半张脸被外面巨大的闪电照亮,露出一丝诡异的讥笑。
她只是这般看着她,很快便又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我不过是想要求一条生路的蝼蚁罢了。”
沐钰儿沉默:“琉璃到底在哪里?”
梁菲也紧跟着沉默,许久之后才卑微说道:“她不是你的好友吗,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嘛,你不是说会对她很好嘛。”
沐钰儿嘴角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