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金鸡啼鸣,刹那冲破天下阴霾惨雾!
如日白东方,瞬间扫尽人世凄风苦雨!
不知从何而来的纯澈灵力,挟带着呼呼破空之声,将小鹿的三千烦恼丝尽数拦腰斩断!
第一鞭还未看清,第二鞭又如影随形!
一瞬间,整条枉死路上,到处都是一丛丛断发在空中挣扎,旋转,飘忽飞舞,又凄迷落下。失去了怨力的依附,再不是强大富攻击力的武器,那些头发迅速变成灰色,甚至花白。
“啊!”小鹿厉声尖叫!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恼怒!
“不许叫!”阿沫也恼了,一鞭子朝他抽过去,虽然无法伤害到他,但成功地让他闭嘴了。
“你竟然敢弄断我头发!”小鹿怒极。
他最是看重容貌,这头秀发还得了璟华的灵力,向来是他最为珍惜之物,现在竟让阿沫几鞭子全部抽断,若不是他躲闪得快,现在就要秃了。
“你竟敢偷璟华的头发!”阿沫同时道,她脸上一红,气得肺都要炸了,“我都还没跟璟华绾同心结,你……你简直不要脸!”
小鹿脸上妒恨冲天,面容凄厉如恶鬼,“够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现在就杀了你!就算一会儿大帅醒来责怪,也已经来不及了!”
千丈黑丝铺天盖地!
方才被阿沫长鞭斩断的头发,瞬间又无限生长,如蛛丝鬼藤激射而来!
阿沫面色一沉,长鞭飞舞,一招“断水式”破荆斩棘!
那是璟华教她的鞭法,连流水都可斩断,何况这漫天发丝!在她眼中,发丝缠绕就如潺潺流水,流水蜿蜒好比漫漫长发,云梦泽的那些练习现在全派上了用场!小鹿的头发长得有多快,她的长鞭就能比他更快!
她鞭法迅捷凌厉,灵力充沛宛转,身法矫健灵活,下手又毫不留情!
小鹿的长发仿似有灵性,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而阿沫的长鞭更有灵性,头发长到哪里,鞭子便追到哪里,彻底绞断,稀稀拉拉纷纷掉落。
到得后来,那些头发竟看到她害怕似的,见鞭子来了,便左躲右闪,惶恐不及。
“你才是不知好歹!璟华救了你,是你命中的福报!你现在还反过来还恩将仇报!”
阿沫越说越气,鞭子挥舞得如疾风骤雨,根本寻不到轨迹!
“你没说错,你这头蠢鹿!你是配不上璟华!
但这不是因为他是大帅,你是小卒!不是因为我们是龙,你是鹿!更不是因为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而是因为,你根本不懂爱!”
阿沫一鞭抽得比一鞭狠,一句说得比一句大声:“你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以为把他困在这里,让他永远陪着你就可以让他爱你?
你做梦!你不懂爱,当然也不配得——到——爱!”
阿沫吼出最后一句,手中长鞭迅捷飞出,真正如神兵天降般,直奔小鹿面门而去!
小鹿“啊”的一声惨叫!抱着头,滚倒在地,声声凄厉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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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沫这才收手,原地扶着铁索,呼呼气喘。
“这招断水……使得不错!”
除了小鹿的惨嚎和自己的喘气声,阿沫突然听到一个极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却隐含笑意。
她猛地回头,却见原来昏迷不醒的璟华不知何时竟已睁开了眼睛,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他仍是脸色极差,胸口令人担心地急剧起伏,但那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笑意却那么明显,似乎要溢出来似的。
“璟华,你醒了?”她急忙奔过去。那几步路,如履平地。
璟华皱皱眉,轻轻道:“你骂得那么大声,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阿沫噗嗤一笑,随即又板起脸道:“油嘴滑舌!”
但璟华的这句说笑还是让她平复了许多。
刚才眼看着他被小鹿的头发绞得几乎断气,手中长鞭下意识地出手,不受控制地朝小鹿抽去!
但她实在太害怕,也太愤怒,刚才一鼓作气对敌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手足发颤。
“怎么不再恐高了?”璟华笑她,不论是刚才对敌,还是奔到他身边的那几步,都走得又快又稳。
阿沫脸上一红,用鼻子“哼”了一声做回答,冲着璟华粗声粗气道:“我遇到比恐高更恐怖的事,自然就觉得这高一点,晃一点根本算不了什么。”
璟华虽然疼得满头冷汗,但好像心情很好,轻笑道:“什么更恐怖的事?有人和你抢男人?”
“是啊!有人和我抢男人,还是个死男人和我抢!”阿沫狠狠瞪了他,将他扶起来,就这么轻轻地动了下,璟华便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没事……是积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反而舒服。”他强笑了笑,喘息几下,赶紧出声安慰。
“我才不怕别人跟我抢你。”阿沫眼圈一红,“我是怕……怕你……”
璟华轻轻叹气。
他勉强弯起唇角,展露一个苍白的笑,安慰道:“沫沫,别怕。”
他费劲地抬起手,在她小脸上轻抚,发觉自己的冰凉还是让她瑟缩了下。
他有些无奈,歉意道:“又让沫沫担心了,看来我真是不好。”
“你本来就不好!简直是天下第一恶棍!”阿沫吸着鼻子,咬唇道。
璟华笑笑,将手伸到她唇边。
“干什么?”阿沫不解。
“咬吧。”璟华轻轻道,“你不是一生气,就喜欢咬我么?”
阿沫被他逗得一笑,脸也红了红,娇嗔道:“这次算了,看在你也治好了我恐高的份上,将功补过吧!”
小鹿还在那里抱着头哀嚎,璟华不放心地往他那边瞧了一眼,“他怎么了?”
阿沫没好气道:“他的头发会不停地长出来,我瞧着恶心,便连根拔了,以后恐怕都得是个秃子了。”
“沫沫,你!唉……”璟华没想到她这么治他,哭笑不得。
“怎么,心疼了?”阿沫秀眉一挑,不以为然道:“难道还让他继续长出头发来,把我们俩都掐死?”
璟华摇摇头,轻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扶我起来,让我去收了他。”
她扶着他,感觉到他因为无力而不自禁地轻颤,也感觉到他怕让她知道,而尽量地克制。
她鼻子一酸,假装浑然未觉,拉着他慢慢站起。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但仍是起得辛苦异常,起来后也不敢立刻就走,扶着铁索缓了片刻,轻轻喘息。
“要不要我来?”阿沫瞧他辛苦,忍了半日,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璟华摇头,淡紫薄唇凄恻一笑,“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沫沫,还是让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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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华与阿沫并排躺在地上,神色平静,半点气息也无。
妙沅咬着唇,烦躁道:“多久了?怎么阿沫还不回来?”
玹华也是焦急,却又不得不安慰她道:“不过才去了一盏茶时分,阿沅,你莫急。”
“我怎能不急!阿沫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我孩子一般,她元神也陪着璟华去了,若回不来……若回不来……”
她双手颤得厉害,根本说不下去。
玹华紧紧握住她的手,搂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给予她温暖和镇定的力量,“阿沅莫怕。青澜和阿沫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你也相信他们,相信阿沫会把璟华带回来,也相信阴钥会把青澜唤醒,好不好?”
他在妙沅脸上轻轻一吻,吻去她焦急仓皇的泪,“给他们点时间。”
耳畔,有歌声响起,是阴钥在轻声吟唱。
“曼陀罗的芬芳,指引我安魂的殿堂,破败糜烂与凄惶,魂灵低低咏唱,
黑色风铃摇晃,藤蔓蜿蜒生长,人们四处张望,寻找月光和信仰。
心爱的人啊,你是否还记得我模样?我死去的那个晚上,你是否为我断肠?
断壁残垣的废墟,哀鸿遍野的战场,无数兄弟死去,鲜血浇灌了悲伤,
贪念如跗骨之蛆,寂寥淙淙流淌,日月亘古不变,思念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逝去的爱人啊,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枉死的路上,寻找出口和拯救彼此的天堂。”
阴钥的歌声偏中性,音色低沉,浑厚,近乎灵魂般透明。
她轻轻吟唱,没有刻意地去营造温柔和伤感,却悠扬婉转,如日光下晶莹剔透的雪山,又如月光下婀娜盛放的水仙,消弭了罪恶,抚慰了哀伤。
歌声沉淀下来,又悠悠荡开,阴钥抱着青澜唱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有什么能净化魂魄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歌声吧。
用水晶般清澈的声音,颂出美丽的祝福;用月光般皎洁的音调,洗净屠戮后的污浊。
青澜,你能听到我么?
相识不过几日,但却相见恨晚。哥哥也好,朋友也好,快些回来好吗?
我还想和你一起去西海,看一看你送我的那座小岛;我想和你在小岛上,一起搭小房子,然后爬上屋顶,看月亮和星光。
我喜欢那些有太阳的地方,我喜欢在房子前种小花小草,不管叫不叫得出名字,肆意生长。
青澜,放下过去的杀戮,回来好吗?
回来再拉着我的手,一起跨越险山恶水,抚起我额前的刘海,再对我笑一笑。
你总是那么温暖,正直和善良,你是阿沫最好的哥哥,现在也占据了我的心房。
不管曾经做过什么,我相信你一定有必须去做的理由,你怀着爱和信仰去战斗,不该独自一人陷落在枉死路上。
青澜,回来吧。
这里有爱着你的和你放不下着的亲人,朋友……
这里,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