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长公主的离去,这朝堂也都散去了,只留下那位使臣与阿那萝两个人,空荡荡的站在太极殿内,
“公主,您为什么要说那番话啊?”言语之中尽显惋惜之情,看来此番和亲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既然要我嫁人,自然是要嫁一个我喜欢的人!”阿那萝理直气壮的看着他,自己对于刚才的举动丝毫没意识到错处,对于她来说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当然应该慎重对待!
“公主,您为何还不明白呀?您的姻缘对于柔然部族根本不值一提!”
从可汗过继她,为养女的时候那一刻起,她的婚姻就注定是一场政治婚姻,用来作为使柔然,变得更加强大的筹码,而并不需要她本人的同意,因为可以享受如此尊荣的人,就必须要有付出相应的回报,而她既是公主之尊,那么就要为了整个部族,奉献出她所谓的婚姻。
阿那萝跌坐在地上,还没想到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父汗,竟会为了求和,而将自己推入这火坑之中,将后半生全部埋葬在这四四方方、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
那么此刻她的公主身份,曾经引以为傲的高贵出身,现在竟没有了丝毫意义,竟连草原上普通的女子的命运都不如,也不能大声说出自己喜爱的人,为了部族一定要这样吗?
若是这样,如果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做一个普通的草原儿女,而不去计较什么身份,现在上来难为乐阳长公主比自己幸运的多,虽说都是公主的身份,但却还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桓鸩跟在高晚悦的身后,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却像没听见一般,在这宫廷之内,急匆匆的行走着。
他跑了两步,可这样对他病弱的身体来说也是很难承受的,捂着心口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绕道她的面前,“终于赶上您了!”
“找我何事?”高晚悦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不带好气儿的看着他,刚才的事情分明是已经惹怒了她,现在遇到谁便拿谁撒气。
“您这是…生气了?”他因为剧烈的运动,面色泛红,心口隐隐作痛,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拦住她的去路,带着笑容明知故问的问着她。
“没有啊…这点程度还不至于!”高晚悦不敢去看他的目光,也是有点心虚,虽然自己及时的否认了,但是心中还是愤愤不平,他能感受到这分明就是自己在生气,生阿那萝的气,也是生自己的气。
“那就好,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桓鸩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领着她往内殿走去,只觉得喉咙干灼。
“应对?”高晚悦才恍然大悟,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而冲昏了头脑,现在并不是生气的时候,而是要迅速的想出对策,解决现在的僵局,很明显他们和亲的意图已经夭折,而那位阿那萝公主竟然痴人说梦般的,想要与自己的丈夫喜结连理,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您还不会没有想好吧?”桓鸩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种银灰色的双眸,她依旧在躲闪着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自己所猜测的都是正确的事情。
“岂会?召集议政大臣,于书房相商!”高晚悦说着拂袖而去,所谓的议政大臣,不过是 她挑选出来的,在朝中德高望重且忠心耿耿的大臣,所组成的智囊团,与她一起共同商讨国家大事,毕竟自己一个小女子即使她引以为傲的是千年之后的智慧,但也不能以保万全,所以仍需要其他有同样深谋远虑的人襄助。
桓鸩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无奈的笑着,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烦闷,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撑在围栏上,不让自己倒下去,现在看来自己的身体情况远,远比自己预想的要糟糕得很多,现在的自己当真是不中用了。
他如同这春季最美丽的蒲公英一般,一团白绒绒的,在这暗沉的春季里最显眼的存在,倒也是又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存在,随风飞逝,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往何处,只要一阵微风拂过自己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飘荡在天地之间。
高晚悦在桌案之前,听着不远处几位大臣就着议论纷纷,可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了,一点建设性建议都没有,就只知道在那里叽叽喳喳,像极了一树麻雀。
“不行啊,不能联姻啊…这样就是与突厥为敌了啊!”
“突厥也不过是臣服于我国的一个小部族,与那茹茹部一样,有什么得罪不起的!”
“那阿那萝公主当真是一副红颜祸水啊,若是来了我齐皇宫,指不定会如何的魅惑君王呢!”
“对呀对呀,她都得罪了那位…看起来应该是不会进宫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晚悦的身上,她诧异的看着他们,叫他们来是商议对策的,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的身上,一时间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看着本宫做什么?让你们来了也有半天的时间,一点有用的建议没有,竟在这里说一些废话。”
众大臣纷纷低下头去,心中暗叫不好,这位乐阳长公主当真还在生气,看起来他们今天在这里,若是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就算是有家也不能回了。
高晚悦走了过去,将整个地形图铺在桌子上,拿起高洋那根用来朱批的毛笔,将整个柔然部圈了起来。
“这本就是一个偏远的小部落,早些年被威震天将军降服,臣服于我齐国,现在突厥部想要求娶柔然部的阿那萝公主被拒绝,突厥部出兵趁虚而入,险些灭了柔然全族,而柔然部落逼不得已,将那位烫手山芋的公主送来我齐国寻求庇佑…”
她耐心的将这一事件的始末重新梳理了一遍,在他们第三方视角看来,也不过是两个部族之间闹矛盾而已,但若是其中一方势力削弱的话,他们就必须出兵保持平衡,而这两个部落本来就不那么安分,一味的保持着平衡,终究也不是长远之计。
“我意,派出隐藏在柔然部的斛律羡将军,趁其不备,一举夺取柔然土地,收为我齐国的版图!”事到如今已经撕破了最后一层脸面,那就鱼死网破好了,高晚悦从来都不是一个怕事之人,既然已经闹开了,那就闹得更大一些,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历史,失败的人没有权力过问任何事情,成王败寇的道理自古如此。
“万万不可呀,长公主殿下。”杨愔对于她的此举感到担忧,“唇亡齿寒,若是柔然部衰弱了,那突厥部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变成了不好掌控的局面,可怎么办?”
高晚悦依旧惯性的指向元韶,“你说!”不是说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那就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锻炼起来,省得以后有人因为他一句话的缘故,再白白丧命!
元韶俊美的脸,顿时刷白,又开始慌张起来,不知道为何这位长公主殿下似乎很愿意让自己前来说出她心中已经想到的想法。
“臣以为,让斛律羡将军去进军柔然部,待到柔然部溃不成军之时,将阿那萝公主献给突厥部的可汗,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派兵一举攻破突厥!”
他这番话说完时,众大臣皆为他的这番话感到沉默,而他也是试探性的看着高晚悦的脸色。
“你可真够坏的!”高晚悦嘴角露出笑容,“此计可行,不过,那阿那萝公主还是就留在宫中吧,配突厥可汗可惜了。”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那为茹茹部的公主,可是并没有生气的想破坏她今后的幸福,或许她那时的提议只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向自己命运的抗争,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她也是有的,
若是茹茹部真的不存在了, 或许她才能从中真正的解脱出来,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到那时她是否会后悔,又是否会觉得被部落束缚住自己的命运才是比自力更生更好的事情,因为女子在这不太平的世道存活下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去,就像现在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如今站在这个地位,失去的是些什么,那是更重要的东西,或许在一段感情之中,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着你,这世界万物一切都在运动变化之中,她与安幼厥的感觉确实是出了些问题,可是不知道究竟出错在哪里,也可能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太过阴诡,不适合安幼厥,所以他也不好贸然的反对,一直想要带自己离开却被自己拖延着。
“让王公公带他们去休息,派人看好,在这宫中不要让他们随意行走,也不要让他们撞见陛下,一定要把人看住,少了一个人唯你们试问!”
虽然只是简单的将他们囚禁起来,可也不能真的管一辈子,也终归有一天要让他们面对现实,或许没有将他们当成真正的阶下囚,也是自己留这一点唯一的慈悲,因为与那阿那萝有几分相似的处境,所以不愿意过多的苛责,可在此条计划之后,她若是埋怨自己,想要找自己复仇,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这场时长近三个时辰的回忆终于结束了,议政大臣走出内殿的大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个个有气无力,虚弱的很的样子,像是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对待,可能也是受压力太大的缘故,这位乐阳长公主殿下确实比陛下严厉的多。
高晚悦满意的走出大殿,发兵柔然的消息也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去了,现在她只能等消息传回来了,
身后幽幽的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