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少卿却是一言不发,末了,又走到了荷花池,又看到了那个小凉亭,去年秋天,自己曾经醉问流毒是谁,自己不是傻子,二哥看出来的不对劲,自己也是知道,想来,自己也是个懦夫罢了,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心里只有流毒一个人,可是这快一年的光景,自己一边期待着,又一边踌躇着,直到墨香出嫁了,自己才意识到,有些事,有些话,有些人,不珍惜,不在意,说没也就没了,自己没有沈世钧的好运气,也没有二哥那般对感情的事收放自如,无论自己在外人眼里是谁,如今,却也不过是个忧郁不安情窦初开的毛小子罢了。
“三少爷可以说了吧。”流毒在少卿身边好不安慰,那一弯月都已经枕着云睡了,可是两个人在这荷花池边走了好些时候,少卿还为开口,快刀斩乱嘛吧,流毒在心里思忖,算起来,少卿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小辈罢了。
“记得去年秋天,我问你什么?”少卿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那天自己醉倒在小凉亭的荒唐模样。
“三少爷你问我是谁。”流毒张口说道,却弄不清楚少卿提起这件事的意义。
“以后我都不会再问了。”少卿转过头看着流毒,“永远都不会再问了,”少卿盯着流毒的眼睛,那双眸子是那般清明,没有杂质,“你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是你,不关身份也无关背景。”
流毒心里又甜又哭,只说,“可有些事,三少爷却不得不在意。”流毒偏着头,半是试探又半是认真的说,“比如说,亲情,有些东西,血浓于水,少爷莫不是错将血缘之亲误作男女之情罢了。”
少卿不解,看着流毒,“你是说爹?还是二娘?”可话一出口,这怎么说都怎么说不通啊。
流毒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是掩饰道,“我是说,少爷您是少爷,我不过是个四处行医的小女子罢了。”
“流毒。”少卿不懂流毒的苦处,只是想着自己若是认认真真的表明了心里所想的,流毒自然不会再认为自己是在玩笑而已。
“三少爷,”流毒铁下心来,说,“流毒只有一句话,天下女人千万,三少爷不必执迷于流毒一个,流毒今生,”流毒说道这,竟是哽咽了一下,“绝不会对董少卿你动情的。”
话语落,悄无声,一阵清风过,吹散了荷花却吹不到心头,少卿的心像是被扎了一般,硬撑着咽下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分情,一分义?”
“半分都没有。”流毒的声音好冷,明明是在夏日,却想一把冰柱般直直的插在了少卿的心头,流毒绝情的转过身就走,也不顾身后的少卿强忍着心中那汹涌难平的思潮。
“那你为何夜夜来藏香阁?为何处处帮我?”少卿在流毒背后喊着,自己心里是相信的,自己也感觉得出来,那夜夜在院子里游荡的人影,那熟悉的步子和感觉,不是流毒又是谁。
流毒怔住了,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深吸了一口气,说到,“不过是受一位故人所托罢了。”也没说下文,便匆匆的走了,只怕自己再是晚走一步,边再也回不了头了。
少卿看着流毒愈走愈远的身影,似乎就像她再也不会回过头一般,缓缓的闭上眼,自己还是走错了吗?春儿不是说过,只要认真的让流毒知道自己的心意,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风来无声,少卿的心却在默默的呐喊着,有股力量,在少卿的心里乱窜着,却最终被流毒一番冷冰冰的话语浇得七零八落。
那一夜,风吹了一夜,少卿在凉亭里呆了一夜。
第二日,少卿是被桓香喊起来的。
“少爷,老爷喊你去前厅呢。”桓香摇了摇少卿,莫不是万般无奈之下,自己是不会来叨扰自家少爷的。
“不去不去。”少卿好气没气的,扯过了背角,“隔三差五的就有贵客来。”等等,少卿觉着有些不对劲,突然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在自己的大床上躺着呢,又揉了揉眼,起身一看,这分明就是自己的房间,自个昨儿不是,等等,莫不是那只是一场梦罢了。
“我怎么在这里?”少卿挠了挠头问出了个啼笑皆非的问题。
“少爷还说呢。”桓香开始唠叨了,“昨个少爷一直没回来,我和沉香,竹香几个小丫头寻了好些时候才发现少爷睡在了荷花池的凉亭里,我是搬不动少爷,又怕老爷知道,只得半夜去求了二少爷才把少爷背回来的。”
“二哥背我回来的?”少卿随意的问了一句,心里却是苦闷,如此说来,昨夜与流毒的一番话便都是真的了,想到流毒绝情的背影,想到流毒的话语,心竟又开始痛了。
“没敢打扰到二少爷,是,”说道这,桓香脸微微的红了起来,“是求二少爷身边的东来将少爷背回来的。”
少卿心烦着,没注意到桓香的脸色变化,只随意的说了句,“知道了,下去吧。”
房里独留着自己一个人,如今已是六月中旬了,天气开始热了,房里有些闷,少卿索性自己起身,一把推开了窗户,藏香阁的位置好,靠着滴翠园,风景好,夏季湖风出来,更是凉快,可如今,少卿却是快乐不起来了,看着滴翠园,昨夜的光景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心又烦了,正想关了窗的时候,却远远看到滴翠园里连个一大一小的人影。
仔细一看,一个正是自己的二哥董少崖,可另一个是个小丫头,少卿再怎么看,却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小姑娘,这两人正在边逛着这园子边是在说笑,在说笑,少卿一惊,嘴角不禁扬了扬,自己不苟言笑的二哥居然在和人说笑了,这小姑娘可是不简单。
“桓香,”少卿大声的唤了一声,桓香才出了这房门,手里的盥盆还为发下,又听着少爷喊,连忙将手里的盥盆交与一旁的沉香,急急的应声推门而进。
“那是谁家的小丫头?”少卿指着那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和季然年纪相仿,对于自己来说,可不是个小丫头。
“哪个?”桓香顺着少卿的手看去,释然一笑,说,“这是温老板家的女儿,温灵襄。”继而又说笑到,“今个温老板来咱府上了,方才老爷请少爷去前厅接待少爷还不去,如今却是盯着人家的女儿看。”
“哪里的话,”少卿佯怒道,“我是在看这二哥,平日见他一笑都要烧香拜佛了,如今笑得跟朵花似的,怪哉怪哉。”少卿扬了扬头还摇头晃脑的学了套文人架势,这话虽夸张,可却也是事实。
“是啊,丫鬟下人们也都说,如今这可是咱们董府的一道奇景呢。”桓香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的逛着院子,慢慢的说话,好一副悠闲的光景。
“温灵襄?”少卿在口里还摇头晃脑的念着。
这温老板的名号自己是知道的,虽说是个老板,可这温老板却是不简单,莫说正是这扬州第一楼醉风楼的背后大东家,这天下酒家还有多少是这温老板的谁都不知道,这温老板向来是低调行事,就这醉风楼也是多半交给了钱掌柜打理,如今如何有来了自个家了,不过向来,自从季然嫁去了京城,这董家的门槛也是早就被那些顶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人给踏破了,正所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可是这温老板居然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自个还真是从未听说。
滴翠园里,这慢慢走着的两个人却丝毫不知道这其他人心里的心思,只是无所拘束的走着逛着。
“想不到你竟然是温老板家的女儿。”少崖看着这黄毛小丫头一笑,没错,眼前这个正拨弄着池边荷花的小姑娘正是那夜在凌家庄从少崖房里从天而降的黄毛小丫头。
“如何不能是了。”温灵襄头一偏,“我说过我是来扬州找人的。”
少崖笑笑,玩味的说道,“我可从未听说这温老板家里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啊,何况,这温老板家财不薄,如何连自家小姐都要沦落到在凌家厨房偷吃偷喝的地步了。”
“你,”温灵襄起身瞪着眼睛看着此刻正坏笑的少崖,赌气的头一转,“我也没有听说过董家原来还有个这么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大少爷。”
少崖心里更欢了,更是哈哈一笑,学着温灵襄那日扬了扬手里的钱袋,说道,“这可是你欠我的,你可是说了,如果我们再见面,你得还我的。”
灵襄无奈的看着此刻自娱自乐的少崖,耸耸肩,心里还想着自个一进这董府,才入了这前厅,却是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一脸坏笑的少崖,真是冤家路窄,原以为寒暄过后就罢了,可是这董老爷也真真不识趣,又让少崖带自个来这董家后院逛逛,到处都一个样子,有什么好逛的,这不,一才出了前厅,还没进园子,这董家二少爷却是手一伸,就找自己要钱袋。
“可是,”灵襄眼珠一转,又说道,“我这钱袋可比你的好看。”
“这叫好看?”少崖装着仔细观摩的样子把这钱袋是看了个遍,这明显是个做工欠差的钱袋,又故意指了指这收针的蹩脚的针脚,对着灵襄说故意说,“你看,是挺特别的。”
“你懂什么,”灵襄也不认输,“这可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的手工活,世上仅此一个,绝无第二。”
“哈哈哈哈,”少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断断续续的说,“放心•••放心•••这•••这钱袋我•••我一定好生•••藏好了。”
跟在后边的十一才听到少爷在前面放声一笑,先是一惊,末了确定是自家少爷,却是疑惑的挠了挠头,这难道还是自家那个少爷么?末了,又是会心的一笑,却发现,远处却有一个白影正徐徐的走来,等待看清了,连忙上前提醒自家少爷。
“少爷,”十一低声打断了少崖和灵襄的谈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正朝着来的来人,说道,“乔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