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众人,苏凝转身瞧着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祖孙二人,不由嗤笑一声,领着大伙儿去花厅内。
苏清河与苏凝同坐在上首,来福趴在苏凝的脚前,陈仲怀赖在苏凝的怀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
“你们都起来说话吧,我方才也说了,咱们家里没那么大的规矩,不用跪着。”
叶婆子与叶全在一众人里头年岁最大,自然规矩也重,主子既是发了话,他们也不敢忤逆,站起来后躬身道:“您是家里的主子,老奴等人自然是听您的,但若不跪拜,只怕不合礼数。”
“在家中,咱们不需要这些虚礼,你们若真心实意想留下,干好各自的差事,凡事儿多为这个家着想,我也不会薄待你们,。”苏凝将卖身契搁在桌子上拿手压着,“这上头叶大娘一家是八十两,等来日你给我一百五十两,我也会放你们自由身,二丫也只需拿二两银子来,我也可还你自由身。”
二丫到底是个憨姑娘,苏凝这话一出,立刻赶着话道:“我不赎身,我家里人都被海水淹死了,我赎身也没个去处,大娘子管我口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凝将她的卖身契收在怀里,让她上前。
二丫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瞧着地上的来福朝着自己嗅了嗅,她的的腿肚子有些发颤,但好在来福并没有咬她,她也就没那么害怕。
再抬头瞧着陈仲怀盯着自己瞧,小丫头脸一红,整个脖子更粗了一圈。
“听袁牙侩说你在各个府里都干的粗活,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陪我去码头铺子里干活,每个月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再给你十文钱,可愿意?”
“愿意。”二丫声音嘹亮的应了。
“那你愿不愿意让苏先生重新给你取个名?”
“女儿,好端端的怎么重新取名,二丫的爹娘恐怕——”苏清河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叶婆子一家,眼神里的意思苏凝怎么会不明白?
“爹,二丫如今孤苦无依的,既是跟了咱们,咱们就把她当自家人,姓咱不改,就改个名,你觉得呢,不行的话咱就还叫你二丫!”苏凝到底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二丫软乎乎的小胖脸,而后又看向叶婆子,“叶大娘一家不必改名,你们是有亲人在身边的。”
叶婆子虽说是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觉得苏娘子的眼睛太毒,一眼就看穿了自个的心思,她确实不愿自个的孩子改名换姓。
二丫反握住苏凝的手,眼睛红的和小兔子似得:“大娘子,我原本姓罗,家里没给取名,就叫我二丫,我愿意改名的。”
她在很多府里都当过差,从没有人问过自己姓什么,她们都嫌弃自个是个乡下丫头,还吃的多。
苏凝拿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将手里的帕子送给了她:“爹,给取个吧。”
苏清河瞧着二丫,好半晌才开口道:“燕语,罗燕语。”
二丫不懂这两字怎么写,但这名字比二丫好听多了,遂嘻嘻的笑了。
陈仲怀在旁将诗词背给苏凝与众人听:“娘,外祖父是从“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里取的“燕语”二字。”
苏凝疑惑的看向自家爹,见他点了头,遂扯着陈仲怀在跟前:“我儿可真聪明。”
当着外人的面被夸赞,陈仲怀绷着的一张小脸也红了。
“那燕语以后就跟着我,叶大娘就照顾家里,厨房的事情和后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娘俩了,叶树和全叔替我管着前院,迎来送往的,别失了礼数,没事儿就帮着叶大娘干干粗活,至于叶丛?”
苏凝略一沉吟,忽的开口:“仲怀如今在无涯书院读书,你就跟着他一块儿做个小书童可好?”
一听这话,叶婆子立刻扯着自己的小儿子跪了下去:“多谢苏娘子厚爱,日后我们定当好好伺候各位主子。”
小书童那便是能识字的,这世上能识字便能多条出路,叶全与叶婆子如何能不喜?
“别动不动就跪,站着说话便好,一会儿事情还多着,万一跪坏了身子如何是好?”苏凝让他们赶紧起来。
叶全与叶婆子侧身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娘子,这屋子恐怕得打扫一番才能入住,不如先让我们收拾收拾,您带着叶全和几个小子回去搬东西?”
“嗯,叶大娘说的是,那咱们先回水巷。”事不宜迟,众人动身前往水巷。
贵重的物品都锁在箱笼里,剩下的东西都被叶全等人一一抬上了骡车。
苏凝也不怕他们都瞧了去,毕竟日后要在一块儿生活的,家里有什么东西他们也得记在心里,否则万一丢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叶全与叶树合力抬起那两筐带有菌种的腐木,因为没有浇灵泉水,香菇和鸡枞菌便长得比较慢,如今上头满是菌丝,瞧着有些恶心。
“爹,这是什么?”叶丛到底年龄小,指着那筐腐木低声问道。
叶全立刻呵斥:“忘了规矩了?不该问的不问,否则将你赶出府去。”
苏凝背着包袱皮,手里头挎着半篮子鸡蛋道:“这些物事儿一会儿回了府里,我再同你们说,将来都要你们着手的。”
身后突然传来苏凝的话,叶全吓了一跳,生怕小儿子惹了苏凝不快,“大娘子,这……”
“没事儿,先把东西搬上去。”
叶树推搡了叶全一把,将两筐搬上去后,又去搬了那些粮食。
大大小小的箱笼子,包袱皮和筐篓子,足足垒了三辆骡车才搬空了家里的物事儿。
“女儿,这小院子,咱们怎么办,那租金怕是退不了。”他们在这儿租了一年,如今才住三个多月,恐怕——
“爹,往后从和邱山里运回来的东西就搁在这里,当做库房用。”苏凝抱着陈仲怀上了骡车,唤了来福跟上。
苏清河啊了一声,但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满怀着对新宅院的期待,搬进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