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德既要去学校上课,又要忙村务事,加上学校又只有他一个老师,有时,他忙到只在睡觉时间才会回家。
周丽在的公车公司上班是上一天休一天。黎溪便把家里的饭菜家务全都包在了自己身上。
她偶尔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鸡鸭发呆,脑袋空空,其实什么也没想。家里的土猫总会趁她发呆时走过来用小脑袋蹭她的腿,见她没反应,才在她脚上趴着垂下脑袋睡下。
这样呆了几天,觉得有些无聊,便和杨正德商量着她也去学校教书,杨正德自然是答应了。
去学校授课的第一天,小朋友睁着纯净的大眼看她,打量她。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好高,白白的。”小朋友脆生生地夸她。
“同学们,这是杨老师。”杨正德在旁说道。昨晚上夫妻俩商量后,便决定让黎溪先顶着他们女儿的名字生活着,万一要真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以后也有个身份生活。
夫妻俩其实也有私心,和黎溪相处十多天,他们总会想起自己过逝的女儿。她们性格像,长得也有些像。特别是黎溪勤快懂事又贴心,让夫妻俩有种女儿没离开的感觉,恢复了叁口之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杨老师好!”小朋友们把嗓门开到最大声喊道。
黎溪因为孩子的热情与天真不由一笑,“同学们,你们好。”
“好多人回来教了几天又回城市了,这里条件比较艰苦,住惯了楼房,再住我们这种瓦房都受不了。”杨正德无奈说道,“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只有你说喜欢这里。”
杨正德安排她教的英语,他自己则教孩子们数学、语文、体育、绘画、品德、音乐,后来她便把语文和数学、品德抢了过来,剩下的那些不是她的强项。
上门村还没有通网,留在村上的大多是小孩和老人。
白天上课,放学后煮饭吃饭,洗澡后在房间里备第二天要上的课,一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会突然想起一些模糊的人影,但下一秒累得很快又睡了过去。
翌日又总是在鸡鸣狗叫声中醒来,清晨在院子里刷牙洗脸的时候,路过的孩子们总是大声热情地喊着:“杨老师,早上好。”
黎溪总是笑着点头应着。
看见孩子们这么喜欢黎溪,房内的杨正德由衷替她感到开心,觉得她适应能力很强,任劳任怨,吃穿用也俭朴得让他有些心疼。
秋收的时候,学校放了十天假,让小朋友们都各自回家收谷子。
周丽休息日也回了村上,黎溪戴上草帽跟着他们一起去田里。
“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阿姨帮你买了个手机,办了张号码,打电话也方便。”
黎溪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人朋友要联系,叔叔手机用了那么久,阿姨你就把新手机给叔叔用吧。”
“拿着吧,这样我们也方便找你,号码用的是你现在的名字办的。”
她现在的名字是杨凝,杨正德和周丽平时在外面都喊她凝凝。她便也喊他们爸妈,其实开始有些喊不出口,后来喊几次后,慢慢就习惯了。
在田里割谷子的时候,附近的小朋友们都争先恐后过来指导她。
“杨老师,手要握住稻谷的下面。”
“杨老师,镰刀是这样拿的。”
“一只手握住谷子,一只手拿镰刀割。”
黎溪有些笨拙地照做着,让自己的姿势尽量摆得标准。
小朋友们在旁哈哈大笑。
“老师,要这样,你不要完全蹲下身,要一条腿半蹲。”一个小朋友在旁示范。
黎溪按照他的指示,谁知,一个没蹲稳,跌坐在地。
小朋友们便捧腹大笑。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秋天的河水只有二十来厘米深,清澈见底,静得像幅水画。
小朋友们卷起裤脚下河捞螺,黎溪自然也被他们拉着一起下了河。
“杨老师,我们把这盆装满就回去,等它们吐沙干净后,明天傍晚下课我们一起煮来吃。”
“那我明天要给杨老师露一手,我的厨艺很好的,每次爸爸妈妈从外面打工回来的时候,都是我给他们煮饭,他们总是夸我煮得很好吃。”
黎溪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着问:“爸爸妈妈在哪里打工呀?”
“很远的,要坐火车才能到,但是听说坐飞机过去会很快。”小男孩回忆着,生怕自己说错了。
“老师,你坐过飞机吗?”一位小女孩问。
“老师没坐过。”黎溪笑着答。
“老师,没关系的,等我们以后长大赚了钱就带你去坐。”另外一位小女孩说。
黎溪眼眶有些红,想起了有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笑着说:“好,你们可不要骗老师喔,要不老师会伤心的。”
不上课的日子,黎溪做完家务后,总有小朋友过来拉着她一起去田里放牛。
村民起得早,出门干活也早,山村里的早上晨露很重,怕布鞋会湿,她总是穿着水鞋出门。
一直到九点钟过后,阳光才从厚实的云层里透射出来。
坐在稻草上,一眼过去看到的全是山,光秃秃的山,再往前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栋破旧的小楼房。
淡云,清风,微凉,几缕柔和的日光落在身上,暖暖的,恍然不觉,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拿出随身便签,在上面写下:
九月二十号
天气,晴
心情,晴
上天欲赐你礼物,必先用痛苦包裹。
中秋节很快到来,村里一大早就忙活着杀鸡杀鸭杀猪,鸡飞鸭叫狗跳,还时不时传来打鼓声,鞭炮声,村里人叫唤声。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如同世外桃源,在这样吵闹声中醒来,不觉得烦躁,反而神清气爽,心花怒放。
黎溪跟着周丽一起到河边帮忙拔毛。
换毛的鸭子很难拔,她低着头,眼神专注,极是认真地把肉里那些细小的黑毛一根一根拔出。
“凝凝妈,现在凝凝身体好了,打不打算让她去读书啊?十七岁,打工的话年纪又小,呆在村里又可惜了,多读点书可以为国家做点贡献。”杨梅说道。
村里人痛惜杨正德夫妻无儿无女,现在都默认黎溪是杨正德的女儿。
杨梅是杨凝的伯母,对黎溪也很好,她昏迷的时候,和杨正德夫妻轮着照顾她。
周丽笑道:“看她,只要她想读,我们都同意。”
“凝凝,你想读书吗?小楚明年参加高考,晚上他回家的时候,我让他拿几本书回来给你先看着,你有不会的就问他,不要客气。”
杨凝的堂哥杨楚,比杨凝大几个月,杨凝生病前与他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病了后就休学在家,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病逝。
正全神贯注拔毛的黎溪没想到她们聊着聊着便把话题聊到自己身上,她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好顺着她们的意说道:“嗯,谢谢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