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公子并非男子,而是女扮男装。她觉得女扮男装很好玩很有趣,成功勾搭了夏晓露,惹得夏晓露付出一片真心,还上京寻找她,非君不嫁。”
慕容辞这番话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平静的碧湖,溅起水花无数。
众人震惊,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乔妃悲悯地叹气,“这好端端的为什么杀人?即便是背信斩情,即便是欺骗别人,也不至于杀人呀。”
慕容辞看着慕容裳,后者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死气沉沉的小脸原本是苍白的,如今青白交加,好似中毒之人面色青紫那般可怖。
听到现在,沈知言已经了悟,原来这几日殿下暗中侦查,已经破解所有谜团。
“现在本宫说第三个故事,大约三四月前,宜州一位家境贫寒、颇有才学的林舒公子,偶然认识一位来自帝京的貌美姑娘。这位姑娘自称姓容,是帝京商贾人家。林舒有一位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宅心仁厚,与乡邻十分友好和睦,为乡亲的孩子授课。”慕容辞清逸道,“跟第一个故事里的赵青松一样,林舒很喜欢容姑娘,为她写诗写词,还画了她的画像。这对年轻男女如胶似漆十余日,便要分道扬镳,因为容姑娘声称父母已经为她安排了婚事,她必须回帝京嫁给他人。”
“的确跟第一个故事很像。”慕容彧的深眸浮着锐利的冷芒,“林舒惨遭杀害?”
“没错,林舒的妹妹林羽去陪伴姐妹,在姐妹家住了几日,回来后看见哥哥死在家里。而容姑娘的画像都不见了。当地知府查不到容姑娘此人,林羽断定杀害哥哥的凶手是容姑娘,就带着哥哥的尸首上京告状,状告容姑娘。”
“林舒是怎么死的?”乔妃忽然觉得蹊跷,太子为什么把自己和裳儿传到这儿,跟她们娘儿俩有什么关系?
“林舒的心口中剑,穿身而过,流血过多致死。”沈知言回道。
“这三个故事颇多相似之处,死者都是因为一段短暂的情缘而遇害。第二个故事的死者是女子,因为凶手女扮男装,第二三个故事的凶手都是姓容,第一个故事的姑娘姓氏不详。”慕容彧总结道,“殿下有确凿的证据指证凶手吗?”
殿内的气压持续下降,静默成死寂。
慕容裳全身僵硬,精致如玉如瓷的五官如今萦绕着病态的苍白,美艳的面容冷寂如死,那双漆黑的瞳眸一动不动,空寂如庭。她呆若木鸡地坐着,没有呼吸,没有表情,好似灵魂飞离了躯壳。
慕容辞盯着她,薄唇轻启,“其实容这个姓只不过是凶手的化名,她的本姓是慕容。皇妹,本宫说得对不对?”
乔妃震惊得无以复加,太子为什么这么问裳儿?难道……
沈知言轻声一叹,果不其然,是她。
慕容裳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已经风化多年的石像。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乔妃面色大变,拍拍她的小手,焦虑的语气微颤,“裳儿,你倒是说话呀。”
“皇妹,本宫非常不愿是你。你离宫外出游玩那么久,去了锦州、宜州等地,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奇秀风光。你心思奇巧,但玩心很重,喜欢猎奇,以捉弄人、欺骗人为乐趣,从京城行骗到宜州。看着那些男子、女子被你耍得团团转,沦陷于你编织的谎言、编造的情缘里,心甘情愿为你奉献一切,甚至为你要死要活,你觉得很过瘾,一边骂他们蠢笨一边沾沾自喜。当你百无聊赖的时候,便寻觅一个合适的目标下手,满足你游戏人间、扭曲可怕的荒唐心理。”慕容辞盯着她的目光凌厉如刀,刀刀凌迟,“当他们死缠烂打地缠着你,当你觉得不好玩了,或者当你觉得他们该死,你就心狠手辣地杀死他们,以绝后患。”
“不是裳儿……太子殿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裳儿不是这样的人……”乔妃着急地辩解,摇着女儿的双肩,心急如焚道,“裳儿,你倒是说话呀。”
慕容裳死寂的眼珠终于转动起来,浅浅微笑,宛若百花绽放,蝶舞翩然,“太子哥哥,你说的三个故事很动人、很可情,几个死者也令人同情,不过这三个故事的凶手,不是臣妹。”
她看向慕容彧,郑重道:“王爷,虽然本宫出宫游玩那么久,但不是凶手,也没有骗过人。”
沈知言语声沉朗,“公主,殿下已经掌握了证据。”
倘若殿下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会擅自指控。
慕容裳眼圈发红,泪萦于睫,又委屈又无辜,楚楚动人的娇弱模样令人心生怜悯,“太子哥哥,父皇膝下子女不多,臣妹进宫后便与你一起侍奉父皇,向父皇尽孝。难道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是假的吗?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要这般诬陷臣妹?臣妹究竟哪里做错了,让太子哥哥这样误会……王爷,本宫冤枉,本宫什么都没做过……还请王爷查明真相,还本宫清白。”
这番自辩打的是感情牌,希望太子哥哥念在多年兄妹情谊和父皇的面上不要再追究下去。
若是以往,慕容辞真要被她凄楚可怜的模样骗了,心一软便相信她,让她再次蒙混过关。
这一次,慕容辞不会心慈手软。
“皇妹,从你设局引诱宫俊豪,在他情动之时害他成为残缺之身,本宫就知道,你的内心跟外表他天差地别,你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倘若没有发生这件事,本宫兴许还会犹疑,或许你不是行骗高手,不是凶残杀人的凶手。然而,事实如此,本宫不得不信。”
“太子殿下,裳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乔妃凄惶地解释,“王爷,您要查清楚呀……”
“既然太子哥哥认定臣妹是凶手,那便拿出证据。”慕容裳冰冷地挑眉,引颈而语,“先说第三个命案,太子哥哥有什么证据?”
“的确,第三个命案,你处置得很好,没有留下证据。林舒为你画的画像,你和你的近身宫女都带走了。”慕容辞冷笑,“三桩命案一脉相承,颇有相似之处,行骗者、杀人者乃同一人。”
“那就说第二个命案吧,太子哥哥不是说死者夏晓露被男子奸污吗?臣妹和元秀都是女子,如何奸污死者?”
“太子殿下,公主乃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怎么会做那些为人所不耻的事?”元秀义正词严道。
“本宫为这一点伤了不少脑筋。不过有一日,本宫在街上闲逛,看见一个手艺人在编竹篮。这手艺人编了不少竹篮,放在地上卖,一旁搁着一个竹筒。那竹筒非常精致,也设计得非常巧妙,是中空的,可以装水进去,然后轻轻一推,便能把水推出去。”慕容辞从琴若手里接过竹筒,高高举起,“只要有这样东西,便能把一个完璧无瑕的少女伪装成被男子奸污的受害者。皇妹,你就是用这样的竹筒来瞒天过海。”
乔妃不太敢看那个竹筒,好像那是个不祥之物,面上有几分尴尬。
沈知言接过竹筒看了看,递给慕容彧。
慕容彧端详着竹筒,沉朗道:“只要把男子的精血放在里面,再用此物侵犯女子,便能瞒天过海。”
慕容裳的美眸阴郁地眯起来,嘲讽道:“太子哥哥,你在街上随便找了个竹筒就想诬陷臣妹?这是不是太过儿戏?若说臣妹能用这竹筒害人,那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可以!”
慕容辞扬眉浅笑,“皇妹,因为宫俊豪那件事,你郁郁寡欢,那天本宫带你出宫到街上散心,巧遇夏晓露。她一看见你,便觉得你是容公子的姐妹,只是她没想到你就是假扮男装的容公子。你知道夏晓露上京来找你,迟早会惹出祸事来,于是你狠下心肠杀死她们主仆。或许是天注定,如若夏晓露主仆没有在街上遇到你,或许她们就不会死。你派元秀去约夏晓露到城西小庙见面,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等到子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下手。元秀在小庙附近等候多时,然后潜进小庙,再从小庙出来,却不慎将一个红色如意结落在小庙。”
她取出一红色如意结,道:“元秀,这是你亲手编的吧。你不止编了一个,还送给惊鸿殿的宫女,李欣便是其中一人。”
元秀争辩道:“这红色如意结街上很多小摊在卖,奴婢不会编。”
琴若上前在她身上搜查,搜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如意结,交给慕容彧过目。
琴若紧张忐忑,看向公主,手足无措。
慕容彧看着两个红色如意结,道:“的确一模一样。”
“李欣也有如意结,她也有杀人嫌疑,殿下为什么不怀疑她?”她不甘心地辩驳。
“李欣手无缚鸡之力,哪有你这样的好身手?”慕容辞的心头满满的是失望,“皇妹一定想不到,元秀杀人的时候被一个乞丐看见了。本宫拿着元秀的画像给那乞丐指认,那乞丐一眼认出是元秀杀人。”
“……”元秀的眉目浮现一缕骇色,慌张地看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