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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3 意大利不思议

3月31日, 都灵,晴。

都灵大教堂宾客云集。殿内主厅朴实简约,而两侧一排排大石柱后的侧厅炫目华丽。

此时此地, 什么都比不上水晶棺里的一块裹尸布,那是耶稣降临世间的证明, 是最圣神的祝福。

面对上帝, 新郎与新娘立下誓言, 从此结成永不分离的夫妻。

在唱诗班的颂歌声中,今天的教堂婚礼渐入尾声。

亲朋纷纷向献以诚挚的祝福,而随着玫瑰花瓣雨散落,一对新人步出教堂大门, 先坐马车前往婚宴古堡。

后排宾客席,凯尔西和歇洛克齐齐松了一口气。

“真好,教堂婚礼完美落幕。”

歇洛克由衷赞美耶稣裹尸布的力量,“赞美圣物,它给予了最诚挚的祝福,我将牢记这一种幸运的感觉。”

凯尔西十分郑重地表达了认同,“的确,我也正沐浴在圣光之中。它的能量十分强大, 影响着你我的气场。请允许我赞美上帝,愿此刻长留。”

“噗嗤——”

后排,莉迪亚没能忍住笑了出来。她不是故意偷听,前面的美国师生并没有压低音量。

这两个美国人太有趣了, 从没见英国男人这样情绪外露。

当然,莉迪亚并没见过多少男人, 但见到的都和父亲班纳特先生一样, 大多时候只保持着礼仪微笑。

哪怕是见证了一场感人的婚礼, 现场也能判断出不够热情的是英国男人。

华生侧移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两个美国佬怎么一回事?请他带入场时说得一本正经,是为观察可疑的普利莫,现在怎么感叹起耶稣圣物的力量?

近距离朝拜圣物的确很让人激动,但说好了来观察疑犯的两位,未免也有些不务正业了。

华生暗叹一句美国佬不靠谱。

果然两人是打着观察疑犯的旗号,实则是研究癖又犯了,特意进入教堂来看耶稣裹尸布的。

不靠谱的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谁说他们没暗中观察普利莫?

如果被华生看出来,真是愧对‘暗中’一词。现在直言赞美上帝,更是完美出演了史密斯师生的人物特点。

至于为什么如此发自肺腑?

不必道于外人知,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反正,当下凯尔西与歇洛克无比虔诚地感谢,随便是哪一种力量保佑都好,两人奇怪的气场没有在婚礼当场发作。

宾客陆续散场。

莉迪亚有些不舍地回头看,她打听过了,乔教授不参加之后的宴席。这一分别恐怕就要远隔大西洋。

“您……”

莉迪亚一咬牙绝对主动搭话,还没能问好,却听到了一段死老鼠与死猫的惨状描述。

“小家伙灰不溜秋的身体,砰的一下就炸开了,溅得满地都是碎肉沫。”

凯尔西一脸惋惜,“我觉得最有艺术性的尾巴也断成了几段,太可惜了,再也不能轻轻把玩它。”

歇洛克接到,“老鼠太小只了,炸碎就拼凑不起来。这就不如黑猫,炸开还能留半只脑袋。两只眼珠裂开,露出空空的窟窿,别有一番意境。”

凯尔西点头,“两者各有各的有趣,但最有趣的炸裂时的一地鲜血。”

呕!

莉迪亚想象着那一番场景,捂住胸口,差点没有干呕出来。

她逃也似地匆匆朝前,赶忙追上家里人,再没想和什么一见钟情的教授搭话。

听着有关虐杀动物的描述,岂会再认为美国佬有趣,分明是变态可怕才对。

这一次,华生倒是瞧出内情。两位美国佬不是变态,只是在变相断绝莉迪亚单方面期盼的火车情缘。

“史密斯教授,其实您可以换一番描述。比如通过赞美婚宴,表明自己也想结婚了,已经有了心上人。这就不用往自己身上泼污水了。”

凯尔西:发现了,华生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很有一套。每每此时,他的观察力就上升一个台阶。

“哈哈哈。”

凯尔西只做尴尬笑,摆了摆手,“其实也没欺骗那位小姐,我们经常接触诡异的事物,这样能断地彻底一点。当然也多谢泰伦斯的配合演出。”

“教授,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歇洛克演得像个体贴的学生。早在火车上,他就看出班纳特一家见过凯尔西,准确地说是见过杰瑞·史密斯一角。

班纳特家的小女儿也不是第一次看中史密斯先生,是什么样的缘分让双方再次相遇?

「今天帮你挡了一回,万一再有下次……」

歇洛克抛给凯尔西一个自行想象的眼神。

「不会的。」凯尔西微笑回视,「就算有第三次,我也不会发愁。因为再愁,也比不过我们相遇引发的大事件。」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听华生说起正事。

“刚刚你们观察得怎么样?我偷瞄了一番,那些德国人看上去没什么破绽。”

华生说的是莫普利毫不心虚。今日的婚礼,文物被盗的艾德温也到场了,双方一照面竟然是笑语晏晏。

完全看不出一方东西被偷,另一方很可能雇佣了窃贼。

华生谈起艾德温有关劫匪的调查结果,“开走火车头的驾驶员确定了,是意大利黑手党休斯顿家族的外围成员。”

休斯顿家族植根南方西西里岛,但也要允许他们赚些外快。比如拿钱办事,劫走这一批文物。

偷火车头之事,被艾德温顺藤摸瓜抓到了把柄。

休斯顿家族的人是认了,但依照行规,他们不会供出买家。从来也不会为谁破例,除非对方于家族有恩。

“不过,艾德温还是探到了一些口风,九成就是普利莫雇佣的劫匪。被劫文物一离开火车,当夜就送到了莫普利手上。”

华生无奈地说,“想要追回很有难度。另外,你们提出要查的,货运列车其他车厢运送的物品是否有毒性,目前所知是没有。”

那夜出事的货运火车,除了被劫的第一节车厢运送埃及文物,其他车厢主要运送食材与衣料两大类货物。

理论上与托运方的申报资料,全都标注托运物无毒。

那只死老鼠又究竟在哪里中的毒?而没了尸体很难再论证回答这一问题。

凯尔西提起普利莫,“在教堂仅是远观,看不出普利莫有任何心虚。虽然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也能称得上老奸巨猾,瞧不出神态破绽实属正常。”

“有一点奇怪。”歇洛克发现普利莫使用了化妆品,“他的脸上扑粉了,女士用来遮掩憔悴脸色的那一种。”

华生疑惑脸:有吗?他没有看出来。

歇洛克点头,“我确定,他的手法很自然。”

“也许是为了尊重婚礼?”

华生并不确定,这个年代对女士是否该化妆都持有正反不同意见,更不提普利莫那样的商场男士。

如果普利莫遮掩脸色能够用尊重婚礼来解释,但他的三位助理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凯尔西模仿了三人的动作,双手紧贴裤子,似乎是端正无比地站立。

“可是他们不时握起双拳,双臂紧绷,想要抬手做什么,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种古怪的状态断断续续维持了一整场婚礼仪式。

华生也无法解释了。总不能三个人背上爬了小虫子,都想要伸手去挠一挠,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强忍。

“明天,埃及博物馆将要举行扩建研讨会。普利莫也被邀请了,或许两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普利莫不可能轻易露出破绽,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论对男爵夫人或艾德温,他就绝不认账。

如果说劫走文物,是与艾德温有利益纠葛,那么与维托里奥男爵又有什么冲突?

对此,普利莫做了自辩解释,维托里奥男爵丧命狼口,总不能是他故意引狼杀人。

两者素不相识,而山中偶遇也该交好。像是维托里奥这样的贵族,是他正要发展的客户目标。

意大利警方已经开始搜查男爵死亡现场周边情况。也许山林里会找出答案,但可能事发时的证据早被抹去。

目前只能耐心地再等一等,等山中的发现,等一个撬开普利莫之口的契机。

华生没留下等待,继续去参加之后的婚宴。

夜间十点,离开了宴会,他是顺利地完成了此次意大利之行的主要任务。

正想着普利莫一伙人居然没有参加宴会,而马车驶将要驶入市中心。

本该安静无人的街巷,不时有匆忙脚步跑过,更是堵住了马车行路。

“停车。”

华生叫停了车夫,拦下一个路人询问,“今夜有大事发生吗?难道都灵市内有零点集合活动,搞一场四月一日愚人节整蛊?”

路人忧心忡忡地摇头,“我多希望是愚人节玩笑,但大教堂着火是真事。半小时前,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火光冲天,我们都在担心圣物会不会被烧毁。”

“火灾?您是说都灵大教堂遭遇了火灾?而且耶稣裹尸布可能受损?”

华生嘴巴微张,万万没想到三月的最后一天,还剩一个小时竟然听着这种大消息。“是谁干的?抓到纵火犯了吗?!”

路人摇头,“我正要去弄个究竟,决不能放过纵火犯。”

华生也不多问,也不坐马车了,直接跑向都灵大教堂。

大教堂后门。

凯尔西与歇洛克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纵火犯已被当场抓获,正是普利莫的三位助手。

然而,没有人能再让三人开口认罪,他们都已经倒地身亡。

“这三人是中了诅咒!”

值夜的神父正向警方称述案情。

火光一起,神父就叫召集教堂里的执事们灭火。

分成两路紧急查探,一是往起火点去,另一拨去看裹尸布的情况,严防声东击西的偷盗。

“果不其然,有三个人想要撬开密室的门。执事们冲上去想要制伏三人,与他们发生了一些拳脚冲突,但绝对没有下死手。”

神父对着上帝发誓,三个盗窃纵火犯突然发疯了。

“三人忽然扯下面具,拽下手套,更是脱掉鞋子。他们将这些随手一扔,又开始痛苦地撕扯衣物。”

夜幕中,本该反抗或跑路的三个纵火犯忽然失控。

一股无形的力量包围了他们,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魔网罩住了他们。

被困在其中的人连呼吸都困难,三人疯魔般地死命挥动四肢,只为撕裂越来越紧的枷锁。

“咚!咚!咚!三人挣扎着相继倒地,再也没有了气息。”

神父回忆起那一幕诡异的死亡现场,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才稳定了情绪。他十分确定,“这就是邪灵缠身,或中了邪恶诅咒。”

一旁,歇洛克对凯尔西低声说,“自从踏足都灵,第几次听到诅咒、邪灵之类的说辞了?这里的人还真都习以为常。”

凯尔西微微摇头,她没认真数过,反正假的真不了。环视一圈,却不见普利莫的踪影。

“我更好奇普利莫的情况。现在他的三个助手被逮了正着,又是当场死亡,他会有什么说法?”

歇洛克不管警方会问什么,决定紧随其后,也要趁乱去刺探一番普利莫。

“今夜是一个好时机,只要普利莫不是去见了上帝,势必从他口中的挖掘点什么。”

对的,只要普利莫不是去见了上帝。

一众人冲向旅店,却对上了暴毙于客房的普利莫。

不似三位助手死前拼命脱掉身上的束缚,他躺在床上没有挣扎痕迹,像是心脏突然麻痹。

若要问有什么异常?

搜查尸体时,警方一不小心抓下了一顶假发。只见普利莫的脑袋空空——他是一个秃头,一根头发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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