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聘后，每天林正阳下朝，都会来林素这边呆会儿。
吃顿饭，转一圈，亦或者跟苏飞云下几盘棋。
翁婿本来关系就好，如今唯一的纽带也算有了结果，他们俩都松了口气。
苏飞云落下一子，看着眉头深锁的女婿，道：
“怎么，心不静？”
“啊？没有。”林正阳下意识的就摇头否认。
虽然正妻去世多年，可他对岳父的敬重，丝毫不减。
苏飞云敲了敲棋盘，笑着说：
“你影响就心思不对。老头子下这么明显，你居然看不出？是不是……关于丫头的嫁妆？”
“…………”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林正阳长叹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自然的动作，跟林素一个样子。
苏飞云见到后，好笑的咂舌。
到底是亲父女啊，这举止都一模一样。
“小婿就是想不明白，继室不同意也就算了，为何流旭居然也不同意。那是他嫡亲的妹子，怎么就……如此狠心？”
苏飞云闻言，端起茶杯，喝茶思索，方才开口：
“很简单，他们兄妹不经常在一起，自然这感情……也就没有了。”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么淡吧。一奶同胞，同父同母。”
“那又如何？”苏飞云反问，语气里带点儿怨怼的道，“如果你让他们一直在一起，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话落，林正阳哑口无言。
事情演变到如此，他知道主要责任在他，但细细琢磨，仍旧觉得……
“曾爷爷，曾爷爷，不好了。前面林姨跟一位夫人吵起来了。”
“啊？”苏飞云惊讶，起身看着白泺，不敢相信的说，“真的？你林姨还能跟别人吵架？”
认回外孙女这么久，知道她很个性，但是吵架……没见过呢。
基本她要发火，没人敢跟着争一争、辩一辩。
就在老爷子追问的时候，林正阳就跟风一般，直接跑了。
白泺跟在苏飞云身边往前走，没等走到前院，就听到——
“……这么多年，你音信全无，一回来就成亲、讨要嫁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哥哥，你亲哥哥。你娘过世，嫁妆就是你哥的。”
“你就算心里没有林家，你也得有你哥哥吧。这是你嫂子，如今都已经五个月身孕，你好意思跟你亲侄子争、要？你怎么这么狠心？呜呜……呜呜呜……”
林素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其实，白泺传话也有些出入。
毕竟林素没有跟她吵，一直闹得人是林正阳的继室——高巧静。
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再有两个婆子，四个丫头，六个小厮。
口口声声说给她送嫁妆，可是如今，除了这十四个人，一个妆抬都没有，这叫送嫁妆？
林素看着眼前的戏精，真想直接把人扔出去。
奈何打狗都要看主人，更何况她还是父亲三媒六聘娶过门的继室。
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得给父亲留些颜面。
想到这儿，深吸口气，道：
“来者是客，刚才让你进前厅你不去，如今我看着事儿一时半会都解决不了，你还要在院子里吗？”
“为什么不行？”高巧静冷哼，翻了个白眼，说，“你抢侄子的东西，难道还怕别人听到？”
抢？
林素微愠，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人，清冷的道：
“既然你说我要你林家的东西，我请问你什么时候，我抢的东西在哪儿？你拿来了吗？”
“你还真敢要？！”高巧静骤然高声，不敢相信。
相较于她的惊呼，林素就特别平静。
冷笑的看着她，一脸坦然的道：
“为什么不敢要？你口口声声说我要你林家的东西，那我就要了呗。省的被冤枉、我还没东西拿，多憋屈？”
话落，大家的表情各有不同。
高巧静带来的人，自然面色尴尬。
反观林素这边，红霞等人各个憋笑，几个路过的下人，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加快脚步离开去做事。
高巧静身边的孕妇，终于不再看戏。
走上前，微微福身。说：
“奴家林门高氏阿玟，见过清平县主。”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原主的亲嫂子。
忙将人扶起，微微福身，道：
“论理儿你是我嫂子，哪有嫂子拜小姑的道理，快快请起。”
“县主客气。”高玟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借着她的手劲儿起身，“你是钦封的正二品县主，奴家自然要给你行礼。”
言外之意，林素明白。
轻笑着收回手，疏离感十足。
“林少奶奶客气了。今日二位过来，不知具体是何事？如果是因为父亲许诺的嫁妆，那么还请二位去找父亲说，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高巧静大声质问，“那嫁妆谁用？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林素被她吼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不是太傅夫人吗？不是应该端庄贤惠吗？
怎么这会儿，跟戴乐母亲活着的时候差不多，都那么不讲道理？
呵呵，高门大户的夫人，也有泼妇啊。
林素微眯眼睛，刚要开口——
“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夫人居然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啊。”
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可透着的那股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林素转身看着出来的林正阳，侧身行礼：
“父亲。”
“公爹。”
“老……老爷。”高巧静说话哆嗦，俨然是没想到丈夫能在这。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
“老爷，妾身真的是……”
“闭嘴——”
林正阳高声呵斥，强忍着怒火道：
“还嫌不够丢人？我林家什么家底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居然来这边哭穷？大儿媳也能耐啊，婆母不懂事儿，你也跟着不懂事儿？”
突然被cue到的高玟，浑身一震，忙要跪下，被红霞一把拦住了。
林素本不想吱声，可到了这会儿就不得不开口。
关于嫁妆，林素本来是不想要的。
可林正阳坚持，而且又是父亲对女儿的心意，她便也没有多多考虑。
如今想来，亲娘的嫁妆都给她，是不合理的。
毕竟，还有哥哥这一层关系。
“爹爹，关于嫁妆的事儿咱们再商议，不着急。二娘跟嫂子难得来一趟，可眼下的情况她们也呆不了，倒不如父亲把人都送回去。晚上闲暇，女儿上府吃顿便饭，到时候在商议嫁妆。”
林正阳闻言尴尬，轻咳两声，道：
“素素，关于嫁妆……爹坚持。”
“是，爹给女儿嫁妆应该的，女儿没说不要。”林素笑吟吟的颔首。
余光看到了高巧静的脸，那面色真是太精彩了。
婆媳都姓高，亲嫂子又处处维护这个继室，显然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猜得不错，那就是姑侄嫁了父子。
咦，太恐怖了。
强忍着心里的膈应，看着高玟继续又道：
“爹爹考虑不周，也难怪嫂子会着急。不管怎么样，娘亲有女儿跟哥哥两个孩子。娘亲的嫁妆是属于女儿跟哥哥共同拥有，具体怎么分，还是等晚上吃完饭再议吧。”
林正阳当时说的时候，的确没顾及儿子这一块。
顺着女儿的眼神看着大肚子的儿媳，轻叹口气，道：
“如此也好，你回来之后也没回家，总说忙。这一次回去，多住几日？”
“不行。”林素摇头，故作无奈的说，“爹爹也知道，离二十没几天了。女儿真的得忙，府里上下，只有女儿一人。”
林正阳闻言，心疼的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原本，他是想让继室过来帮着张罗，可当时说了就被否决。
如今这样，更加不可能再提了。
轻拍女儿的肩头，说了句“走了”，便径直往外。
可没走几步停下，转头看着女儿又道：
“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知道了，爹。”林素满口答应。
至于这“回家”二字，林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