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别说,这个时间段来的倒霉知青知道的人还真不少。
川省地震预告后很多及时收到消息的就将当地从知青下乡地剔除了,没剔除的多是福广那一带,那边消息传递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能及时将地震消息传达过去。
今年下乡知青在一百六十万,两省加起来十万左右的知青到川省的大概有三千五,分到每个公社二十多三十这样。
地震带上几个公社加起来就来了二百来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中了一百六十多万分之二百多概率的倒霉蛋,怎么不让人印象深刻。
更别说前面给唐市捐献的时候这些好娃子慷慨解囊捐了不少钱被点名表扬过。
当下知道点的都叽叽呱呱的说,有的还能将他们住的棚子在哪个位置给指出来。
“他们都没事,住的棚子没有倒嘞,就是也有几个感冒啦,都缩在屋子里不出来。”
听到今年来的知青都平安,竖着耳朵听的一家人都松了口气,但在听到有好几个知青感冒后,即便知道周学栋身体一向不错也有些担心,董馥梅就赶帮不上忙的周显义赶紧先出去找人。
没亲眼见到没事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的。
……
“咳咳咳……”
“还有水吗?他咳得厉害给他喝点水。”
“没多少了,现在干净的水都定量供应,哪能动不动就喝水啊!”
“你什么意思啊,都咳成那样了不让喝水?省着给你洗脸吗!”
“你妈!我这几天洗脸了吗!啊?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地震完井水都不能喝,每天就这么一点,你们都是好人,一个个喝起来和水桶一样,我不看着点还有吗!啊?你说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情况本来就要多喝水……”
“那你的意思就还是我错咯!”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少说点也可以多省点水呢!”
“对对对,你们可别吵了。”
“咳咳咳……我不喝……”
“不喝什么不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我就是提醒一下……”
“……”
临近路人指的新来知青住的地震棚,周显义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吵闹了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儿子劝架的声音。
听上去中气十足的,应该没生病。周显义这么想着,上前敲了敲门。
敲门声让里面的争吵声一下子消弭了下去。
没一会儿,周显义就听到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两人都呆了一下——来开门的正好是周学栋。
他瘦了很多。不是周显义这个当爸的觉得他瘦了,而是真的瘦,发育期不减反增的肉这回早没了踪影,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替换成了分明的棱角。若不是周显义熟悉自家儿子的样貌,怕是不敢相认了。
周学栋则是完全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他爸,所以愣住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谁啊?”里面有人问。
周学栋一下醒过神来,既惊又喜的高声回:“我爸!”
“啊?”屋内所有的知青都惊讶了,不管有病没病都跑出来围观。
小风一吹,一个生病了的没忍住咳了咳,带着其他几个病着的也咳了几声,很快就咳成了一片……
什么执手相看泪眼都不用想了,周显义见着人后,心里的大石已经放下,这时候还能露出个自然的笑脸来:“你妈妈还有你二姐、四姐都来了,她们在卫生站那里给人看病呢,你屋里这几个也带去一起看看吧。”
“妈和小萍姐、小月姐都来了?”周学栋更惊更喜,简直想直接撒腿跑过去。不过他还是有义气的,给一起在一棚子里住了一个多月的兄弟们吹了一下自己妈妈和姐姐医术有多厉害,然后推着生病的几个让他们去多裹些衣服好一起去卫生站看病。
自从有半数人生病后,体质好的周学栋就帮着照顾了许多,本来就没休息好,还得照顾病人,什么累活重活都抢着干,他的体重才在一个多月内一路下降了足足三十斤,从有福气的白胖面相变成了瘦干巴猴,合身的衣服都变得宽宽大大的。
他的付出同屋的知青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不觉的也都很听他的话,这会儿他让添衣服走,也没人有疑义。
旁边有外人跟着,周显义没有和周学栋说特别亲密的话,只不住的感叹他瘦了太多,又向知青们问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知青住的地震棚离卫生站也就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没说几句他们便到了。
周显义来去半小时,看病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十来个人也能塞得进去。
十好几个大小伙子走进来,屋里的光线都被压的暗了几分,一下就吸引了屋内人们的注意。
董馥梅先将手下的针下好了才抬头去看。
董馥梅第一眼其实没看到瘦了很多变得不那么显眼的周学栋,但她看到周显义了。她知道周显义是去找周学栋的,这会儿满脸轻松的回来肯定是找到人了,就下意识往他带回来的人脸上看,然后才看见眼泪汪汪看着她们的周学栋。
好好一个小胖子送过来,这才多久呢就瘦成了晾衣架,就一眼,董馥梅就心疼坏了。
其实周学栋也没有瘦的脱相,他瘦完之后看上去比之前还俊了不少。但在父母眼里,孩子瘦了是看不到他们变好看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孩子吃苦了、累坏了,所以才会瘦的。
尤其本来肉肉的孩子变瘦,那视觉冲击可太大了。董馥梅在看见周学栋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串大补的菜谱,暗自决定了一定要将周学栋丢掉的肉给补回来!
☆、第139章逝世
“通了!通了!”
云松县主要的受灾情况除了土地倾毁外便是山体的塌陷造成的道路拥堵,在人员营救完毕后清理道路成了救灾的重点。
用了大约二十天时间, 经过大雨冲刷和两次7级以上余震而导致山体多次塌陷堵塞的县国道路线终于打通, 车辆可以直接开进来, 粮食物资的运送将不再造成困难,对之后灾后重建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期间董馥梅一家四口晚上在知青们住的地震棚里挤着, 白天则到卫生站等地帮助当地人治病、救灾。
很遗憾,因为物资的缺乏董馥梅没能将周学栋喂胖。
道路开通后, 他们开的证明时间也即将到期, 必须及时返回户籍所在地。
他们得预留回程时间,所以得提前出发。
要离开的前一天, 很多被他们帮助过的灾民听到消息都来卫生站表示了感谢, 对他们离开也表示了不舍。
本就离别氛围浓重, 这时候突然有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面上哭得都是泪痕,他近乎崩溃的说出了今天收音机终于能接受到电台信号后,在试接通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就是今日凌晨他们伟大的领袖离世了!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认为那个人是说得谎话,还有人上手推搡那个人。
可是这个消息不作假, 收音机值钱东西也不算太大,有收音机的人家转移时大都会带上,而且保存良好。信号接通后也大都急不可耐的将收音机搬了出来收听来自外界的消息。
而这会儿, 所有的电台信号都在以‘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的形式滚动播放这个不幸的消息!
哀恸的背景音乐让所有人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比起悲伤, 更多的是茫然。茫然于失去伟大的领袖后华国之后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
今年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先后两位组织主要领导人离世, 之后又接连发生地震、暴雨等自然灾害,受灾群众无数,可发生那些灾难时,大家都还能挺过去,还能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灾难一定会过去。
但是现在,国家的主心骨没了。
所有人都在哭,默默流泪的、嚎啕的、哭到近乎晕厥的……
董馥梅对国家的伟大领袖的依赖度和情感没有华国土生土长的人们来得高,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里一咯噔。国家领袖的逝世,标志着权力的更迭,也往往会带来社会的动荡。
眼皮微阖,董馥梅随着众人的情绪跟着无声落泪,但心里却在不住思考着要怎样平安和家人一起度过可能到来的变革。
……
任何的悲伤都是要面对的,在哭过之后该做什么还是要接着做什么。董馥梅一家也按照计划在第二天离开。
离开前董馥梅对周学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照顾好自己,要多往家里写信。周学栋都一一答应。
……
红荷县。
不比还在灾后重建的云松县,因为没有需要度过的磨难,红荷县的人们有更多的精力去感受和发泄伟大领袖逝世带来的悲伤。
所有文艺节目停止,一个个哀悼队伍被组织起来拿着伟大领袖的照片和‘伟大的领袖永垂不朽’的标语在街上游·行,大街小巷也被贴满了哀悼词,哭声和哀乐是这段时间最长听到的声音。
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现状,那应该是悲痛欲绝了吧。
周学新、周小枫还小,不大能体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看到哥哥姐姐哭、邻居哭,所有大人都在哭,两个小的便也懵懂的跟着哭了。
就在这样全民悲伤的氛围里董馥梅四人回来了。
一回来,即便请的假还没到日子,董馥梅还是马上赶着周显义、周小萍去销假,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及时参与到各单位对伟大的领袖的哀悼中去。
这会儿人们都在悲伤中或许注意不到什么,但悲伤过后很难说不会有人拿他们没有参与哀悼活动做文章。
周小月也是一样的,她认识的人多,参加的各个组织活动还要更多一些,她不仅自己去,还将只会呆在家里自己难受的周小云也带上了。
董馥梅也不例外,带着两个小的参与街道的哀悼活动中去。
至于周学军、周学兵?他们可是他们学校组织活动的领头人。
18日,伟大的领袖的追悼会在首都举办,各地也都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这是除伟大领袖逝世那天外哭声最响亮的一天。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
悲伤的余韵经久不散,半个月后,在国难期间还在不断试图争权夺利的国家蛀虫被捕,人们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人都在大声批判着国家蛀虫们!
各种游·行、演讲、大字报也轮番上阵,在情绪倾泻之后,人们也终于收拾好心情来迎接新的明天!
……
七月福省的天已经很热了,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悠长的蝉鸣叫的也有些让人心烦。
不过孩子们很喜欢听到蝉鸣,善攀爬的孩子还会爬到树上抓住心仪的蝉,拿着和伙伴们比拼谁抓到的个头大、‘叫’的响!
周学新刚抓到了个大蝉,紧紧的捏着半爬半跳下了树要拿去给小伙伴们显摆显,就见路的那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云姐!”
等人走近了,他才发现他小云姐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见到他也挤不出个笑脸来。
周学新:“小云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周小云在周学新头上拍了拍:“妈在家里吗?”
周学新也不知道,他眨眨大眼睛不确定的说:“在吧?小云姐你找妈干嘛呀?有事和我说呗,我也能帮你想办法!”
周小云被他逗笑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自己去玩吧。”
忽悠走了周学新,周小云往家里走。董馥梅刚好洗了头坐在院子里晒头发,周小云一进门就看到了,在看到人的一瞬间周小云就绷不住红了眼眶:“妈!”
董馥梅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迎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关心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周小云扁着嘴:“妈,我的大学名额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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