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知晓李福顺是宫里的老人, 吃的盐比他吃的米都要多了, 而且还是在元德帝跟前当差的, 那自是不寻常, 这么多年, 屹立不倒, 肯定有他的智慧之处。
其实张德认李福顺做干爹之后, 也有人在他跟前吹风,说李福顺那是元德帝跟前的红人,却让他这个干儿子在御膳房打杂, 起初张德也觉得有些过了,可是等到他真的成为采购之后,才知晓这是一个多么的好的差事, 外人瞧着辛苦, 早上要早早的起来了,去往宫外选择食材, 早出晚归的, 很是辛苦。可真的是肥差, 进入口袋的钱财那是真的, 只要明面上不要太过了, 基本上就没人会查他。
他们这样的人,是要为自己养老做打算的, 不管坐到多高的位置上面,以后都要退下的, 既然选择了成为这样的人, 也就无后了,既然无后,就没有比钱财更重要的,张德很早就知道储蓄了,等着出宫了,带着自己的命根子离开了,最好可以和他干爹李福顺一样,置办个宅子,在请些丫鬟婆子给伺候着,到时候学着李福顺在收养一个干儿子什么的,日子也能过。
这若是没钱,晚年那就凄凉了,张德见过不少这样的人。至于宫里找对食的那种,早年张德也有心想要找个宫女对食,还因为此事和李福顺说过,当时李福顺就朝着他摆了摆手。
“都是无根的东西,还寻什么对食,有那些钱财,何不如多置个宅子,到时候买上几个丫鬟和婆子用的顺心。不要整日想这些了。”
李福顺这话不仅仅是对张德说的,事实上他自个儿也是这么做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在宫里寻一个对食也是不为过的。元德帝也不管这些,在大夏宫里,太监与宫女对食本就是寻常的事情了。
可李福顺根本就没有去做,他从来都是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有些宫女想要寻他,他也都是拒绝了。
当然张德也是一个听话的主,这一点也是李福顺十分看重的,机灵听话,不埋怨,交代的事情都做的非常的好,李福顺很看好他,准备等着时机成熟,看能不能和太子湛搭线,将他引荐到太子湛的身边。
“干爹,这是我从外面买来的一些徐福来的麻花馓子,干爹上次你说要吃来着,这一次小的出去,给你特意买了。”张德和李福顺说完话之后,就将买来的麻花馓子给李福顺递了过去。
李福顺就好这么一口,他老家河北的,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只可惜,家里当时太穷了,根本就吃不到。
他记得有一天,他阿爹从外头回来了,给他买了好多麻花馓子,都放在他跟前,还给他买了一件新衣裳。
“毛蛋啊,这些都是你的,你不是喜欢吃麻花馓子吗?爹给你买了,你瞧这个新衣裳也是你,你吃好喝好,爹待会儿带你出去逛逛。”
那个时候他方才八岁,年纪小,正是馋嘴的时候。他家兄弟姊妹多,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是买这些东西了,那日他爹买个他这个东西吃。
家里的其他孩子都看着,想要上手来吃。
他还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馋嘴如他,经常饿肚子如他,自然忍不住就吃起来了,还喝了很多的水,都吃撑了,第二天还换上了新衣裳,他爹就领着他去了一个地方,见到一个人。
那人瞧了他的样子,对着他爹点了点头。
“模样不错,若是当真入了宫,以后得了皇上的青眼,你们以后肯定是有好日子过,不要舍不得了。咱们河北不知道除了多少大太监了,伺候皇上的,皇后的,都是跟前的红人。衣锦还乡的也不少。”
那个时候小小的他还不知道太监意味着什么了,只知道他爹领着他,将他交到那个人的手里,叮嘱他要好好的干,随后领了钱就走人了。
“毛蛋,你不要恨爹爹,爹爹实在是无法了,家里没钱了,不这样的话,一家人都会饿死了。爹在这里给你磕头了,爹对不起你,毛蛋爹以后也不指望你养老了,你就忘记爹吧,走吧。”
他爹就当着他的面,给他下跪。
从来都是儿子给亲爹下跪的,何曾有亲爹给儿子下跪的,当时还不太懂事的他,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爹,你是要将我卖了吗?”
“毛蛋对不起。”
当时他点了点头,就很坦然的接受了那个事实,其实那个时候闹饥荒,卖儿卖女的很是正常了。只是他不知道他是被卖入宫里当太监了,等到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净身了。
真的好疼啊,那一次和他一起净身的一共有十个人,活下来的只有五个人,其他的都因为或是意外,或是感染死了,而他活下来了,跟了其他四个人被送入了宫里。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其他四个人已经不知道去向了,唯有他一个人还活着,还在陛下跟前伺候着,他已经是元德帝跟前的红人了,虽说品级不高,可是他在元德帝跟前伺候着,那自是不寻常了。
后来他还派人回去一趟,给他家里送了一些东西,那个时候他爹已经不在了,据说是卖苦力的时候,活活的给累死的,临死之前还在叹气说对不住他。想着等着有了足够的钱,去上京给他送去,让他入宫打点。
结果他爹还没有赚到足够的钱,人就没了。李福顺得了皇上的恩典,找到他的亲人之后,他哥哥们一直都在摆手,不收他的钱,让他攒着,说这是他爹的遗言,若是收了他的钱,做鬼都不会饶了他们。
他哥哥们也给来人回了话,说对不起他,没办法,当时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就是因为李福顺的牺牲,家里才得了一笔银子,渡过了难关了。可正因为如此,全家都愧对于他。
后来李福顺得了这样的消息,早年的那些怨言也都过去了,曾经也埋怨过父母,后来想想,那也是没有办法了,家里的人也没有想他什么,渐渐也就断了。
入了宫之后,这些年,他也算是过的不错了,如今到了老了,有了干儿子,还算是个用心的人。
“小德子,果然没有白疼你,还记得我好这一口。”
“记得,特意给加了蜂蜜,干爹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张德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他自个儿也要回去早点睡,等着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出去采购呢,宫里的食材都是要用最新鲜的。采购虽是肥差,但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不能出大的纰漏。
“去吧,好生当差,好的还在后头呢。”
“嗯,那干爹我走了。”
张德就走开了,李福顺点了点头,就让他去了,他就自顾自的在那里吃着麻花馓子。想着以后他怎么办,如今元德帝要退位了,怕是要真的退位,瞧着不像是假的。
至于异星的事情,李福顺这边有些苗头了,是在元德九年这帮学子身上,至于是谁,目前还不清楚,目前可能性最大的那个人是丁全英,因为他是皇家驸马爷。
他最是有可能,接近大夏皇族。赵琳虽然是元德帝的养女,可与其他公主并无区别,甚至可以说,比其他的公主更加的受宠,她目前是大夏唯一一个有封地的公主,大夏有些皇子甚至都不曾有封地。
赵琳的身后是整个不败陈家,那自是不寻常了,不败陈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李福顺目前主要锁定的对象是丁全英。当然其中赵琳和太子湛之间的事情,其他人不知晓,李福顺不会不知晓,他不仅仅知晓,而是还很清楚了。
对着张德他没有说过真相来,可是不代表自个儿心里没有数,就目前为止李福顺目前锁定的头号对象是丁全英,当然他目前还不敢去动丁全英,怎么说他也是陈国驸马爷,驸马爷自然是不同普通人了。位高权重,自是不寻常了。
他一个小小的宦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揣测,目前只能在暗中调查。最主要的是赵琳和丁全英两人感情正好,刚刚得了一个女儿,更是感情正浓的时候,目前只要默默观察就好。
李福顺长叹了一口气,这怕是陛下交待他办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他也就退了,希望可以好生安享晚年。希望自己的晚年不要那般凄凉,能够善终。
——
傅春江去了府衙,看了卷宗,还得到了绩溪县令的帮助,见到了胡大叔。胡大叔在牢里并没有受到虐待,除了消瘦一点之外,看能够看下去了,和傅春江先前想的不一样。
“傅大人,我办案那就是讲究证据确凿,你不信你就去查,真金不怕火炼。”绩溪县令程峰直接就说了,对于胡大叔的这个案子,他很有信心了,绝对不会断错。
毕竟命案,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断,若无确切证据,怎能草菅人命。
“好,那我去问问,多谢程大人通融。”
“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处理公务了。”
程峰也没有在这里守着傅春江和胡大叔说话,而是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就让他去查,反正他有证据,根本就不怕这些。等到程峰走后,傅春江就来到胡大叔这边。
胡大叔一下子就认出了傅春江。
“二爷,真的是你?小栓子真的找到你了?”
胡大叔很是激动,找到傅春江那就代表他有救了。胡大叔就没有见过比傅春江还要博学的人了,什么都懂,主意也多。只是当时小栓子告诉他,要去上京寻傅春江得问时候,胡大叔觉得傅春江不一定会插手这件事情。
毕竟这实在是一件太棘手的事情了。没想到的是二爷竟然真的来了。
“嗯,找到我了,胡大叔,你可以与我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现在时间宝贵,你一定要和我详细说明了,不要遗漏任何的细节。不管是对你有利的还是不利的,你全部都要和我说清楚。”’
“好好好,二爷你听我说。”
胡大叔也没有浪费时间,就和傅春江说了一遍。傅春江在一旁也听得十分的仔细了。
“那刀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当时还有什么人接触过你的刀具?”
“刀?没有人接触我刀具,恶霸他们也没有夺我的刀,当时我让大牛与我一道卖瓜,刀是他收拾好的,然后方才车上。后来回到家里,我问大牛拿刀,大牛找了半天说没有找到刀,说怕是在路上走的时候掉了。我想了想,也可能是真的掉了,毕竟山路,二爷你也走过我们那样的山路对吧,路上很是颠簸,刀如果没有放好,丢了也是正常。”
傅春江点了点头,丢刀什么的也是可能的,月牙以前就丢过刀,当然丢过的刀后来发现在罪案现场,那几乎是没有了。
“这么说,最后一次接触刀具的那人是大牛了?”
大牛是胡大叔的大儿子,小栓子的哥哥,为了帮胡大叔维权,被人给打残了,如今只能躺在家里了,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了。上次傅春江去胡大叔的家里,也瞧见了大牛,大牛就在里屋里面躺着,看样子十分的消瘦。
“这个,二爷你该不会怀疑是大牛吧,大牛怎么可能,他就是帮着我收拾东西而已。”
胡大叔忙摇了摇头。
“我就是随口问问,好了,胡大叔我知晓。我先走了。”
在这里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调查呢。
傅春江从大牢之中走了出来,然后就去寻了程峰。
“可以,证人我可以帮你寻来,没事。傅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官也不想错杀一个好人。身为绩溪的父母官,本官也想在任期间,不断错案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走。”
程峰十分的配合,带着傅春江就去寻证人韩三姐。
韩三姐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他们去找到韩三姐的时候,她还在地里做活呢,正在刨地,准备种小白菜。
“程大人?”
韩三姐见到程峰来了,她就要下跪了,程峰忙扶她起身,给她介绍了一下傅春江。傅春江在绩溪的名号还挺大的,韩三姐虽然没有见过他,倒是也听过有关于他的传闻了。
毕竟如今傅春江已经成为绩溪学子争相学习的榜样了,韩三姐也曾经用傅春江的例子来训她家的孩子,说傅春江当时家里多苦,读书都读出去了,读书还是很有用的,如今在帝都做大官了呢。
其实傅春江做的官一点都不大,可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能在上京做官,那都是大官了,反正比在家里种地还赚不到钱的强。
“傅大人。小妇人见过傅大人。”
随后程峰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韩三姐那么一说,韩三姐当即就说道:“傅大人,我跟你说,我与那姓胡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岂会诬害他呢。我真的是亲眼瞧见他杀人了,当时我都吓死了。”
“你亲眼见到了,当面见到了。”
“那到没有,他当时是背对着我,我瞧见他的衣裳了,那件血衣后来程大人也找到了,和我说的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了。不信你可以去问程大人。”
“血衣?”
傅春江之前还没有听到其他人有说,就忙看向程峰。
“那件血衣后来是在案发现场没有多远的地方发现的,后来证明是胡宗成的,他自己也承认了那衣裳是他的,还是那日他卖瓜的时候穿的衣裳了。至于为何变成了血衣,他自己都无法说的清楚。先前他说刀具被偷,那么穿在他身上的衣裳如何也被偷。而且韩三姐也说了,当时她是亲眼瞧见,胡宗成穿着这件衣衫杀人的。”
程峰说着,那边韩三姐点了点头。
“那人穿着那件衣裳,手里还拿着那把刀杀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他的正面,但是背影真的就是胡宗成。傅大人小妇人句句属实,没有一句假话。我可以对天赌咒。”
韩三姐说着就要赌咒。傅春江自然知晓韩三姐相信她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就赌咒。
“嗯,多谢多谢。”
傅春江随后又走访了几个证人了,又查看了一些证物,调查的结果纷纷都指向那人确实是胡大叔杀的,若是傅春江当时断案的话,他也觉得他会觉得此人就是胡大叔杀得。
可今日胡大叔所言,还是不承认他杀人了。傅春江只得先回去好生的想想。
“傅大人,如果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尽管来问,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傅春江奔波了一天,就回到客栈之后,月牙已经安顿好了两个孩子了,见傅春江一脸愁容的回来了,“二爷,来,喝茶。”说着就帮傅春江的外衣给脱了下来。
傅春江接过月牙手中的热茶,确实是好渴。
“二爷,今日明哥儿把我乐死了。”
月牙想着今日傅春江累了一天,就想着给他说点轻松的话题,于是就提到了明哥儿了。
“哦,怎么?”
“明哥儿学会开门了,就自己在那里开门又关门,开开关关一天,一边开关,一边笑,玩的可开心。”
这个在月牙瞧着很是无聊的事情,明哥儿竟然玩了一天,璇姐儿也跟着一起玩了,月牙就在那里帮着看着,看着两个孩子笑呵呵,玩闹的十分的开心。
“小孩子啊,都是这样的。月牙我好累。”
傅春江就那样抱着月牙,月牙将他搂在怀里。
“二爷,我知道。今天的案子办的不顺吗?没有新的发现。”
“有,只是我害怕真相并不是胡大叔他们想要的!”傅春江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苗头了,他很快就将他给压下去了,可是又想了想,也许真相就是那样的话。
“二爷,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有凶手,那么凶手可能是和胡大叔很是亲密?”
月牙瞧着傅春江的样子,大胆的做出了假设。
“嗯。”
“这个……”
月牙沉默了一下,后来她让傅春江将案情与她说了一下。
“血衣?刀具?这个……”
月牙听到傅春江的描述:“若是刀掉了被人捡起来杀人了,那只是一个巧合,可是这血衣呢?那是胡大叔的贴身的衣裳,这个……”月牙想着这衣裳还是胡大叔当天与人发生争执的时候穿的衣裳了,胡大叔自己都承认。
“二爷,你怀疑凶手是谁?”
月牙直接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