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绯叶冲温书墨摇摇头,此时她心头流淌一股暖流,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这般艰难的时刻,她仍有这些朋友在帮助她,她伸出手,拉了拉温书墨的袖子,“你方才失言了。”
林绯叶知道温书墨是为她气愤,但是直呼帝王名讳本就是大忌,况且如今的段傲阳还被宁无摇控制着,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恐怕又会造出一大篇“好文章”。
这是个敏感时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应该小心谨慎。一个疏忽,就有可能承受意想不到的灾难。
温书墨本想说些什么,看到林绯叶温和的眼神,便住了口,他关怀地看着林绯叶:“这些天,你可还……”话没说完,已经被他自己拦腰打断,他略微低了低头,看着林绯叶的眼睛愈发流露出温情,“你定然是不好的。”
林绯叶是因为与段傲阳相爱才留在宫中的,而如今段傲阳却始乱终弃。温书墨看着林绯叶已经宽松了许多的宫袍,心中想:林绯叶这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这一份执着的爱是林绯叶给段傲阳的。而林绯叶爱得越执着,他温书墨就越对段傲阳的不负责任而气愤。
他开口:“若你支持不下去,我……”
林绯叶道:“书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常有巡视的侍卫来,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罢她看了看黄莺,“你先回去,本宫便在西边的翠眉湖畔,若是那边有什么急事,也好来通秉一声。”
“是。”黄莺行了礼,转身回去。
林绯叶也转了身,往翠眉湖畔而去。温书墨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头如同被千百根针一齐扎伤,细密的疼痛绵绵延延铺展开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翠眉湖本来是个极其热闹的地方,不过这热闹已经是在段傲阳的祖辈时代了。当时的帝王为最宠爱的妃子钟翠眉建了一座翠眉庭,又耗巨资在翠眉庭中打造这翠眉湖,只为博佳人一笑。但纵然如此宠爱,到最后也不过是余温散尽。
失去帝王的宠爱后,钟翠眉无法忍受蔓延四散的寂静,便投身在翠眉湖中自绝。从那以后,就有翠眉湖闹鬼的传言,虽然后来被证明是假的,但大家也都心犯忌讳,再不来此地。渐渐地,这里也就荒废起来。
人迹罕至,鲜有人烟,如今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月色尚好,一汪浓稠的月光泼洒在湖面上,照得整个湖面都泛起粼粼波光,虽然无人前来,这片湖却依旧长久地存在着,一年又一年,总在坚持。
温书墨的目光落到湖面上,有些许落寞,他道:“绯叶,昔年翠妃受宠至此,却依然落得这般下场,可见帝王之爱,本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同这翠眉湖一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寂寞地一直等下去吗?”
林绯叶摇摇头,“书墨,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温书墨扭头看她,“那是如何?难不成你要说,段傲阳吃错了药,失心疯了?”
林绯叶听出来这话音里未消的气愤,她看一眼温书墨,“书墨,你冷静一些。”
温书墨长呼吸一口气,似乎平复下来,他不在看林绯叶,又看着翠眉湖。
“傲阳他中了蛊毒。”林绯叶拨弄着腕上的镂空绞丝团凤的云玉镯,这是前不久段傲阳才特别派人在波斯寻来给她的,说是云玉最为珍贵,正为配她,只是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欣赏这镯子了。
似乎在这阴郁的地方,她的心情也阴郁下来了,真是有些魔怔了。撇开这些情绪,林绯叶细细给温书墨说了段傲阳中蛊毒、如今被宁无摇控制,只听宁无摇一个人的话的事情,说完她叹一声,“傲阳如今这般,都不是出于本意,他终究会清醒的,我只能坚持,只有坚持,才有我与真正的他团聚的那一天。”
“竟是如此!”温书墨显然非常震惊,他的手紧紧攥着湖畔的栏杆,似乎要把这栏杆拽断一般,“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林绯叶拉住他,“这些事情我已经同皓王讲清楚了,一切交由皓王来解决。若是他无法解决,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温书墨疑惑:“皓王?这件事又与他有何干系?”
林绯叶又将前事细细解释给温书墨,其中隐秘细节也未曾遗漏。
温书墨听罢,半晌不曾开口。他内心翻云覆雨,林绯叶所说之事让他非常错愕,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耀轩帝和宁无摇的孩子,只是自林绯叶口中,他得知自己是皓王与宁无摇的儿子,与耀轩帝并无干系。
林绯叶又拨弄手中镯子,镯子上乳白的颜色在月色下更有一番韵味,只是如今已无人同她一起欣赏了。
她勉强笑了笑,振作起来,转头对温书墨道:“书墨,如今是个敏感时期,傲阳被宁无摇控制着,谁也不能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们如今是在薄冰上行走,只能小心谨慎,不然就有可能跌下去,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是为了我,也请你保全自己。”
温书墨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不掺合这个事情,只是……”他心疼地看着林绯叶,“若是你有困难,或是实在熬不下去,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林绯叶微微一笑,“谢谢你,书墨。”只是她在心里想:这却是不必了。
若是不能靠着所爱之人,她便只应该自己坚强。她并非是柔弱的菟丝子,要依偎着别人才能生存。她更是坚韧不屈的人,不管有再多磨难,她都会一一踏过那些磨难——踏过去,并将那些磨难全都粉碎。
并且,她是如此执着地相信着段傲阳,前世种种误会都已经粉碎,她又何惧这小小蛊毒呢?迟早有一天,她的段傲阳,一定会回到她身边来,这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