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舞摇了摇头,虽然一直在流泪,声音却居然还算平静:“苍云,我是说过如果你过不了这一关,我就在你的坟旁搭屋建灶守着你,可如果真的那样,我会难过你知道吗?我想守着你的人,你这个活生生的人!我希望你每天对我笑,每天都能抱抱我,亲亲我,或者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我就再也不要别的什么,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一定要救你,我要治好你的伤!答应我,不要毁了这幅图,我要再试一试,可以吗?”
北堂苍云把她搂在怀里,浑身的颤抖更加剧烈,因为他的心正在剧烈地疼着:“别怕,我会守着你,永远。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是我唯一要守护的人,小舞……”
“可我想要你活着守着我!”墨雪舞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最初的痛苦稍稍隐没一些之后,目光变得坚毅,“我一定会找到线索的,相信我,你让我再试一试,好不好?”
北堂苍云还能说什么?他已经逼得这个几乎从不对任何人吐露心声的女子把自己的胸膛剖开,把那颗血淋淋的心拿出来给他看了,他还能怎样?咬了咬唇,他终于点头:“好,我可以让你再试试,但是必须量力而行,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折磨自己,否则我宁愿毁了它。”
墨雪舞点头,唇角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答应你,不会太勉强。如果为了救你搭上我自己,那样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北堂苍云也终于笑了笑:“知道就好。不过今天先不要看了,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啊?”
墨雪舞有些兴致缺缺:“我刚从街上回来。”
“再出去逛一趟。”北堂苍云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先离那幅地图远一点,“你要嫌累,大不了我背你。”
墨雪舞笑笑,故意打趣:“啊哟,那可使不得!你可是名震天下的不败战神,人人闻风丧胆的沧海王,小女子我哪敢骑在你头上……”
“普天之下,只有你敢。”北堂苍云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很久之前我说过,我许你一份特权,你在我面前就百无禁忌。就算你骑在我头上,我不但不生气,还得夸你一句姿势好漂亮。”
想起从前纠缠的一切,墨雪舞失笑之余,更是良多感慨。不过她也知道此刻情绪不定,的确不适宜再做精细的工作,便点了点头:“好吧,你如此盛情相邀,我就再陪你走一趟。”
北堂苍云又笑了笑,低头吻去了她眼角一颗残留的泪:“以后不要再为我哭了好吗?我不值得。”
“值得。”墨雪舞毫不犹豫地回答,“苍云,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要想着给我留什么清白身,来世好相见,我不管你是长命百岁,还是天不垂怜,终究要你死于这内伤,总之我是你的人,我要真正成为你的!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北堂苍云怔了一下,本能地摇头:“小舞,你别……”
“什么都不用说,你劝不了我!”墨雪舞居然一挥手打断了他,目光虽然温润,却又透着从未有过的霸气,“要不然你就试试一走了之,否则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人。走吧,去逛街。”
完全看得出她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北堂苍云的眉头皱得更紧:“小舞,你听我说,我……”
“我什么都不听。”墨雪舞又是一挥手,转身就走,“苍云,我不是吓唬你,如果今天晚上你真的敢一走了之,我保证今夜我会另觅良人!到那个时候,你别后悔。”
几句话出口,她已经走出去老远,纤丽的背影却写满了决绝和不容怀疑。
北堂苍云却似乎有些无力地倚在了门框上,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的苦笑:“小舞,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再这样逼我,根本不用内伤,你就能要了我的命!”
不管今晚会不会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至少这一路行来,他们还是玩得很愉快的。看着墨雪舞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子上来回转,不时掏钱买一些虽然好看,但基本上没有用处的小东西,北堂苍云由衷地希望她刚才那些话只是情绪失控之下的胡言乱语,是为了发泄一下,千万不要真的成为事实。
可是当他看到墨雪舞喜滋滋地买了一对大红的龙凤喜烛,嘴角就不自觉地抽了抽:“小舞,你是认真的?”
墨雪舞看着他的眼睛:“我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苍云,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所以今晚我就要告诉你,既然我已经认定了你,那么任何顾虑都不能成为顾虑,何况是你这破内伤。”
北堂苍云只剩下了苦笑,因为千言万语他根本无从说起:你不懂,我真正的顾虑还不是这破内伤,而是我身上背负着那个特殊的,但又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使命。
习惯性地叹了口气,他仍然试图说服:“这个小舞啊,我呢,不是要一走了之,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吧,父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议,而且我们可能需要秉烛夜谈,要不然你这对蜡烛先借我用一下,下回还你呀?”
墨雪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北堂苍云一开始还能跟她对视,很快就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浑身发毛:“你、你笑什么?”
墨雪舞也叹了口气:“能把谎言说的这么不走心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你看来,我的智商是有多低,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北堂苍云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目光却微微有些清凉:“我说这样的话,不是在侮辱你的智商,而是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有我的苦衷,知我如你,不应该如此逼我,否则你痛苦,我比你更痛苦。
墨雪舞却只是笑了笑:“我明白,不过我不会改变主意,除非……”
她的语气其实很平和,目光却透着比北堂苍云更浓的幽冷,或许正是这一点,居然令北堂苍云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凝滞:“怎样?”
墨雪舞看了他一眼,飘然转身,留下了四个字:“一纸休书。”
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狠,基本上把北堂苍云逼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要么成为夫妻,要么一纸休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而无论哪一个选择,恐怕都是北堂苍云无法接受的。
看着墨雪舞的背影,他嘴角的笑容已经不只是凝滞,根本已经完全消失:这丫头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对洞房花烛如此执念?该不会那幅破地图真的能够控制人的心神,现在的墨雪舞已经被邪性控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咬牙:“步天!我……”
“我来了!”步天突然嗖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面具下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你一想我我就出现了,你看我有多爱你……呀!”
他突然一声大叫,因为回应他的是北堂苍云一个雪白的巴掌。猛的飘身躲过,他气得大叫:“不是你先把话说清楚,这是几个意思?”
眼看着这一来一回已经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北堂苍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边默默地吐槽:我是不败战神没错吧?我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沧海王没错吧?为什么现在不但变得心慈手软,而且也会像个小屁孩一样蛮不讲理了?所有这些变化,都是拜墨雪舞和步天所赐,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克星,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们的!
步天当然一溜烟地跟了上去,两人很快便离开了闹市,越走周围越是安静。瞧瞧左右无人,他才突然开口:“墨雪舞刚才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你放心啊?”
北堂苍云很给面子地开了口,不过声音有些闷闷的:“有鬼鹰跟着。”
步天笑得有些诡异:“那你去哪里?以我的人格担保,如果你今夜真的敢不回去,墨雪舞就真的敢另觅良人。”
北堂苍云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淡:“你有人格吗?”
如果不是面具的遮掩,北堂苍云一定会看到步天的双眉因为这句话上下乱跳了好几次,跟着却又笑得若无其事:“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北堂苍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终于停下,转过身看着步天,一脸若有所思:“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步天当然也跟着停下脚步,目光一冷的同时哼了一声:“现在,我不许你碰她。”
北堂苍云的眼里闪过一抹晶亮的光芒,然后目光就变得更加深邃:“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呀!”步天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我不碰你,是因为我不想勉强你,可是你也不许碰别人。”
北堂苍云笑了笑:“小舞怎么能是别人?她是我的妻子,普天之下我只碰她。所以我在想,我何必这么为难呢?反正我跟小舞已经认定了彼此,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再跟别人在一起,既如此,我们何妨成为真正的夫妻,至少我还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疼她爱她。就这么定了,回见。”
他摆了摆手,回头就走。可这抬起来的手还没收回来,手腕一紧,步天已经抓住了他,将他的身体定在了当地:“不许碰她……你……”
然而刚刚说了几个字,他便陡然意识到有些异常,不由唰的松手后退,低头看时才发现就这么一个瞬间的功夫,掌心竟然已经变成了艳丽的紫色,灼烫一般的剧痛席卷而来!
迅速封了手上的几处穴道,阻止毒性的蔓延,他颇感意外:“你在身上下了剧毒?”
北堂苍云挑了挑唇角:“很意外吗?”
步天点头承认:“的确很意外,因为你的暗器从来不淬毒,你也从不用毒……”
“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对付你这样的高手。”北堂苍云轻轻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你的内力修为高于我,我才会在跟你的较量中屡次落于下风,可我一定要拿我的短处比你的长处吗?”
步天慢慢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另辟蹊径?是我大意了,这个跟头栽得倒也不冤。但是不管怎样,你不能碰墨雪舞。”
北堂苍云其实本来也没有跟墨雪舞洞房花烛的意思,可步天第三次说出不许,终于逼出了他的冷笑:“步天,你不觉得你这个手伸得太长了吗?”
步天居然点了点头:“觉得,不过我还是不许。”
北堂苍云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我枕边的盒子里放的就是解药,你自己回去吃吧。跑的快一点,这剧毒就要不了你的命。”
他去的方向跟回宫的方向是相反的,也就是说,步天必须跟他相背而行,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纠缠。
看看自己掌心越来越艳丽的紫色,步天不得不咬了咬牙,转身往皇宫的方向飞奔,眼里却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意:不错,终于也能让我上一当了。虽然这手法并不是多么高明,不过两军对垒,招数华不华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实效。
可是今晚,你们真的要洞房花烛吗?
这剧毒当然来自墨雪舞,而且还真就是为步天量身定做的。就是从那个奇怪的晚上之后,北堂苍云越来越觉得步天正邪难辨,要说哪一刻他发起疯来,真的跟他那个了,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不得不防,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可是对步天这样的人,同样的招式是没有太大的效果的,下一次少不得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当然那是后话,关键是今天晚上怎么办?他尤其想知道的是,墨雪舞突然萌生出这个念头到底是因为爱他的情不自禁,还是被那幅诡异的地图给闹的?
如果是前者,当然比较容易接受,如果是后者,他真想直接把步天掐死,掐死再掐活,掐活再掐死,谁让他闲的蛋疼,拿那么一幅见鬼的地图给墨雪舞!
虽然他知道,步天是好心。
一边咬牙切齿,他一边继续往前走,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怎样,今天晚上绝对不能一走了之。否则以墨雪舞的决绝,真做出点什么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走着走着,他突然脚步一顿,已经看到北堂凌镜往这边而来,不由摸了摸下巴,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