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可以靠简单的手势解决,比如要吃东西就伸手,不爱吃就往他怀里一塞。
她是他的人质,总不可能饿死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想要更衣方便么......则不用她说,闾丘连仿佛都能看出来似的,可以适时的停下来,倒解了许多尴尬。
三天三夜,又到新的城池。
依旧是顾之澄睡客栈,好好梳洗休息一番。
而闾丘连则和新换的马一块睡在马厩里,他在蛮羌族也时常是天为被地为床的,这马厩更有个木棚子遮风挡雨,所以他亦睡得踏实无比。
只是闾丘连也没想到顾之澄这么有气性,竟可以这么久不理他。
一路上他也憋得慌,本来赶路就闷,没人说话则更难受了。
后来实在憋不住,闾丘连只好妥协着给顾之澄道了歉,不仅给她买了薄薄的软毯,还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几样点心赔罪,甚至多买了些不同的吃食供她路上吃。
顾之澄也总算原谅了他,勉强与他说几句话。
只是脾气也被纵得越发的大了,害得闾丘连再也不敢随便欺负她,重话都不敢随便讲一句,生怕又哪儿惹了顾之澄这小姑奶奶不高兴。
闾丘连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个儿,人质第一,人质第一。
两人就这样离澄都渐行渐远,逐渐往蛮羌族的属地越来越近。
......
而澄都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摄政王府内,陆寒正坐在梅花扶手椅上,手上拿着一支羊脂白玉簪子,眸色幽深似渊川。
这是清心殿里出来的东西,却是在幽州城池的当铺里出现。
他可以确定,顾之澄在那里出现过。
可是据当铺的伙计说,这簪子,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个小姑娘来当的。
那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和那男子默契十足,当东西时也是同甘共苦的模样,宛如一对璧人,并不似不情不愿的胁迫所来。
小姑娘......默契十足......璧人......
仿佛每一个字眼,都在往陆寒的心上扎。
他知道以顾之澄的相貌,扮成小姑娘也丝毫不会有违和感,反而会觉得那美貌似浑然天成,让人移不开眼。
陆寒没见过顾之澄布衣钗裙的样子,可是他想象过。
他曾想过,若顾之澄是女子该多好,甚至想象过顾之澄穿裙着钗的模样,也想象过顾之澄依偎在他怀里的模样。
可惜......他的幻想终究破灭,属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顾之澄是男子。
如假包换,千真万确的男儿身。
即使顾之澄是男子,可陆寒想到他还未曾见过那小东西做女子打扮是何模样,却被闾丘连日日看在眼里,一颗心就已经火烧火燎的满是妒意。
恨不得此刻就提着剑一路北上,将闾丘连的项上头颅斩于马下。
可是现在皇帝失踪,朝中惶惶,群臣无首,他不能失了理智,让顾朝陷入越发的水深火热之中。
幸好前线如今还保持着甚好的态势,尽管他不在,但有范力夫和阿九在,依旧让蛮羌族节节败退,快要退无可退。
只消他发令,就可以将蛮羌族举族歼灭。
可是这道命令,陆寒却迟迟不敢下。
他怕......怕闾丘连知道灭族的消息后,会彻底发疯。
所以他现在也只能等,等一个机会的到来。
而确实没过多久,这个机会就来了。
据阿九从前方传回的消息报,似乎闾丘连已经回到了蛮羌族中。
困兽犹斗,最近几次与蛮羌族的交战中,蛮羌族似乎又有了闾丘连在时那股子锐不可当的气魄。
陆寒垂下眼,吩咐人给闾丘连传信,他到底如何愿意将陛下送回顾朝。
闾丘连也很快复了信。
要求顾朝退兵,保蛮羌族百年无忧。
朝堂之上,大臣们又闹开了锅。
这蛮羌族也不太要脸了一些,以胁迫陛下为由,如此就想将之前冒犯顾朝的事情一笔勾销?!
简直是痴人做梦!
大臣们各有各的提议,但大致都大同小异,都想与蛮羌族拖延着时间,先周旋一二,再派人悄悄潜入蛮羌族内部,将陛下救出来。
可陆寒却皱了眉,不愿意冒这样的危险。
因为闾丘连的信件末尾写了,若是暗地里耍什么小聪明,那么顾朝收到的,将是顾朝皇帝冰冷的尸体。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陆寒的心里,他想起自己曾在梦里见过的顾之澄,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尽管他有自信,可一定的把握可以将顾之澄毫发无损的救出来。
可这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把握。
为了顾之澄,就连一分一毫的不确定性,他也不敢赌。
陆寒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宣布道:“退兵,留蛮羌族一条活路,将所有蛮羌族的俘虏送回去。只要蛮羌族保证以后不再对顾朝有所不敬,那么顾朝自然也不会欺负他们。”
大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都觉得陆寒也太过于胆小怕事了一些。
先是放虎归山,让闾丘连带着陛下一路平安无阻地回了蛮羌族。
如今又将蛮羌族侵.犯顾朝疆土之事一笔勾销,显得顾朝成了没脾气的软柿子一般,任蛮羌族捏扁搓圆。
大臣们皆摇头反对,绝不能助长蛮羌族这样的气焰。
可陆寒却神色莫辨地站在所有人面前道:“这普天之下,最重要的,莫过于陛下的性命安危。区区一个满蛮羌族的命运,如何能同陛下相比?”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让大臣们都收了声,好似再也无法说出什么更有理的话来反驳陆寒。
毕竟他们为人臣子,一切当以天子为重。
只是大家心里又隐隐约约起了些旁的猜测。
都说摄政王觊觎皇位,暗藏祸心,如今看来,倒是不实之词了。
摄政王的模样......看起来是比任何一位大臣都要紧张陛下的。
......
蛮羌族内,顾之澄正躺在一顶帐篷里,小脸红扑,病得杏眸里沁着水雾,只能睁开一条缝来,脑袋更是重得抬不起来,只能恹恹地躺在榻上。
蛮羌族的人居无定所,喜迁徙,所以都住帐篷,拆卸简便。
如今顾之澄住的这顶帐篷,是几十个帐篷群中最大也最璀璨的一顶,帐顶四壁皆镶满了熠熠生辉的宝石美玉,只是顾之澄却无暇欣赏。
额头的痛感伴随着药的苦酸味一直钻进脑子里,痛得让她难以思考,只觉这几日一直在耳边回旋的刀剑相接的厮杀声消失了,竟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角,轻声问道:“其其格,外面怎的这么安静?”
其其格是蛮羌族的大夫,自打顾之澄刚来蛮羌族就一病不起之后,其其格就一直在这顶帐篷里,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除了闾丘连,琪琪格也是蛮羌族里唯一会说顾朝话的人。
这几日病了的顾之澄精神一直不好,总是病歪歪的昏昏沉沉,所以她也没与其其格多说话,对现在的一切都一知半解着。
只知道了这顶帐篷原来是闾丘连住的,如今让给了她住,他自个儿则去旁边的小帐篷住下了。
也知道顾朝已经快要攻破蛮羌族最后的防线了,如今蛮羌族面临着被灭族的危险,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其其格是个活泼的女子,还有这蛮羌族人独有的烈性,大眼睛里仿佛始终燎着一团染着的火焰,明亮又炽热,即便是蛮羌族面临灭顶之灾时,那团小火焰也不曾湮灭过,如今倒是烧得更旺了。
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毫不掩饰对闾丘连的崇拜与倾慕,“是族长力挽狂澜,让顾朝收兵了。从此蛮羌族,又能百年平安无忧了。”
顾之澄纤长的睫毛轻轻扑簌着,轻轻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也要被接回宫了?”
她当然知道,顾朝会鸣金收兵,肯定是因为她还在蛮羌族当人质的缘故。
如今闾丘连的目的达到,或许也是时候送她回去了。
其其格弯弯的眉蹙了蹙,有些疑惑地说道:“这种事都是族长管的,我并不清楚......不过你的病还没好,我是不放心你一路颠簸立刻回顾朝的。”
其其格弯下腰来,扶着顾之澄坐起来,给她塞了两颗药丸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顾之澄身子酸乏,漠然不语地垂眸坐了一会儿,才问道:“我的病......还有多久能好?”
“唉,你这身子是底子太弱了,又一路受苦受累,不堪重负,所以才病倒了。”其其格叹了一口气,一边替顾之澄擦着手脚,一边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可是蛮羌族有名的神医,所以呀,只要你乖乖吃药,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去看星星,草原上的星星可美了。”其其格朝顾之澄狡黠地眨了一下眼,还轻轻地抱了一下她,身上是淡淡清香的青草味。
其其格可喜欢顾之澄了。
草原上的姑娘都是日晒雨淋,骑马放羊的,所以都显得跟汉子似的,彪悍又粗鲁。
但顾之澄不一样,她又轻又软又香,容貌美得可以让人屏住呼吸,她当时看到族长将顾之澄从马上抱下来时,就傻了眼,还以为族长是从天上带了个仙女回来。
就像顾朝最精美的陶瓷那般,美丽又易碎,让人总忍不住想要精心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
其其格从没见过皮肤这样白,身子这样软,闻起来这样香的女人,她羡慕,又真心的喜欢。
顾之澄瞥着其其格眼底毫不掩饰的情绪,也轻轻笑了笑,吃了几日的药,外头又不再那般吵闹烦扰,她似乎也有了些精神。
她捏了捏其其格手上的一颗兽牙,问道:“我听说你们蛮羌族人会将自个儿杀的猛兽牙齿取下来,穿成手链或是项链,这是荣耀的象征?”
其其格点点头,摩挲着腕上的那颗兽牙,眸中露出些回忆的神色来,“我们蛮羌族人,都以身上佩的兽牙为荣,如果兽牙越多,则越是强大的勇士。比如族长,他就是所佩兽牙最多的,他身上的每一颗兽牙,都不是平常的猛兽......”
其其格越说,语气里对闾丘连的崇拜之情就越甚,仿佛满得快溢出来,小脸也红彤彤的,明显是少女羞怯又仰慕的情意。
顾之澄眸光微闪,又捏了捏其其格手上的兽牙问她,“那你手上的兽牙是怎么来的?”
其其格脸上的笑容更甚,露出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的笑容,摸着那颗兽牙似乎眸中的清光可以穿透时空,“这颗兽牙......是我以前遇到生死危机时,被族长救下,从那头凶兽的身上取下来的。但是族长人很好,见我被那凶兽吓哭了,就把匕首递给了我,让我给奄奄一息的凶兽补了最后一刀,并把它的兽牙念给我做了纪念。”
其其格对闾丘连可谓是死心塌地,无论什么话题都能引到闾丘连身上,并且对他赞不绝口。
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与闾丘连有关,又有六句话都是在夸闾丘连的,顾之澄这几日,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不过其其格的医术确实很好,顾之澄因身体的底子格外差,所以每回程御医给她开药都要头疼,生怕药下得重了一些就会拖累她身子旁的毛病旧病复发。
但如今在蛮羌族的帐篷里,在其其格的精心照料下,她的病竟不过三五日就有了隐隐快要大好的迹象。
顾之澄今日有了精神,索性逗一逗其其格,“瞧你这模样,似乎是很喜欢闾丘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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