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治,土垠城。
叛贼张举大败公孙瓒之后,率军南下,肆虐右北平,公孙瓒正召集麾下文武将官商议破敌之策,公孙越、严纲、邹丹、单经、关靖、田楷等分列两
侧,刘备亦赫然列于席末。
公孙瓒从弟公孙范掀帐而入,朗声道:“兄长,辽东急报。”
公孙瓒神色一动,急道:“快讲。”
“丘力居、苏仆延各率乌桓铁骑一万,寇掠辽东属国,昌黎、扶黎告急!”
公孙瓒虽成为右北平太守的时日不长,只比张扬到任早几个月而已,但公孙瓒和刘虞的矛盾在幽州基本是尽人皆知。不仅仅是因为政见不同,更是
因为公孙瓒太过嚣张跋扈,作为右北平一群的太守,他居然擅自任免严纲为辽西太守,并试图染指辽东,因此引起幽州牧刘虞格外的忌惮,两人的矛盾
迅速激化。
公孙瓒闻言眉头紧皱,沉声问道:“辽东太守公孙度呢?他的大军现在何处?”
公孙度虽然也姓公孙,但他和公孙瓒可没有一点关系。公孙度本就是辽东襄平人,曾做过尚书郎、冀州刺史,但因故被免官,后调任辽东太守,算
得上久经宦海,能力不凡。
公孙范不敢怠慢,连忙道:“公孙度的大军尚在襄平,并无南下之意。”
“什么?还在襄平?”公孙瓒用力一拍面前案几,怒道:“这个公孙度想要造反不成?行动为何如此迟缓?”
长史关靖幽幽道:“府君,公孙度素来唯刘虞老儿之命是从,不愿听从府君之命,夹击丘力居、苏仆延部叛军也在意料之中。”
刘备坐在席末,不由暗暗撇嘴,他公孙瓒包括他麾下众人也不想想,公孙度贵为辽东太守,曾经还做过一州刺史,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和他平级的右
北平太守的调遣,这些人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公孙瓒怒道:“刘虞老朽这是在养虎为患,若不是他的放纵,乌桓安能有如此兵锋,要按本将的做法,将这群反复小人斩尽杀绝,安有今日之事,
本将要上表呈奏天子!”
田楷道:“府君还是莫要做此无用功,刘虞乃汉室宗亲,当今天子的皇叔,所谓亲疏有别,天子必定更为信任刘虞,上表陈情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
了。”
田楷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目光不善地掠了席末的刘备一眼,刘备眉头瞬间凑紧,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虑之色。
他来幽州本是投靠刘虞,不想张举势大,右北平又为前线,是已刘备便被刘虞派来支援公孙瓒。本来刘备对投在自己这个老同学手下并无抵触,甚
至还有些欣喜,可没想到公孙瓒和刘虞的争斗使他左右为难,夹在中间十分难受。
争论半天也没得出一个结果,眼见天色已晚,众人只好散去,待明日再行商议。
刘备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越为惊恐,不由召集自己麾下众将前来商议。
等不多时,关羽、张飞以及最近投靠刘备的小将田豫联袂前来,张飞嗓门最大,吼道:“大哥,这么晚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小声点。”刘备连忙止住张飞的大嗓门,闪身到帐外左右查看,确定无人后才将帐帘轻轻放下,然后拥着三人来到帐内,低声道:“适才军议,
公孙瓒下令命我明日动身,协助严纲前往徐无押解军粮。”
张飞喜道:“这是好事,粮草乃是大事,公孙大人这是信任大哥啊。”
关羽端坐一旁,双眼微咪,不动声色,默然不语。
小将田豫眼珠乱转,若有所思。
刘备无奈道:“三弟有所不知,公孙瓒此举实乃受田楷小人挑唆,意欲将我等兄弟分开耳!今州牧与公孙瓒不和,为兄亦为汉室宗亲,更是奉州牧
大人之命前来公孙瓒帐下听调,公孙瓒心中见疑,再留于军中恐为其所害,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他敢!公孙匹夫竟欲谋害大哥?看某不点起军马,将这反复小人一矛戳死。”
张飞闻言勃然大怒,说完便要出帐点兵,径直前往公孙瓒营中厮杀。
关羽半咪的丹凤眼猛然开阖,一抹杀机从他双眸之中闪过,沉声道:“亏我等拼死将他从贼军中救出,不想竟是如此小人,不如由某和翼德趁夜摸
入帐中,一刀斩其首级便是。”
刘备刚刚拽回张飞,便听关羽如此说,不由连连摆手道:“不妥,公孙瓒虽然见疑,但毕竟与我是旧识,昔日一同在卢公堂下听讲,他不仁,我却
不能不义。”
田豫略微思索片刻,沉声道:“玄德公高义,不如趁夜离去,重归刘州牧麾下,如何?”
刘备略微沉吟,暗道在公孙瓒麾下再无益处,赞同道:“善,事不宜迟,尔等速速回营点起我等本部军马,立即动身,若是被公孙瓒发现,反而不
美。”
半个时辰之后,刘备等人率领麾下众人匆匆离去,连营帐都不曾收起,也不排除他是专门留下营帐迷惑公孙瓒。
不过刘备前脚刚走,田楷便匆匆闯入公孙瓒的大营,厉声道:“府君,刘备率人跑了!”
公孙瓒目光一凛,沉声道:“跑了?”
田楷道:“不错,下官早就怀疑刘备身怀不诡,是以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没想到这厮果然跑了,是不是派人前去截杀?”
公孙瓒想了想,长出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本将毕竟已其相识一场,他们兄弟也曾救过本将性命,便由他去吧。”
田楷道:“府君,刘备枭雄之姿,今日如果轻纵,未来遗祸无穷啊。”
公孙瓒摇头道:“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唉。”
田楷长叹一声,知道再劝无用,只好转身出帐。及至帐外,田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心忖主公心慈手软,不愿背负杀害同窗之名,但身
为属下却不能不管不顾,刘备枭雄之姿,善于笼络人心,止在军中短短一月便使帐内诸将无不交口称赞,心生向往,如此人杰,岂能轻纵?当速率军将
之截杀,以绝后患!
右北平通往蓟县的官道上,刘备等人率千余士卒不停赶路,一刻也不敢停歇,无奈除刘备亲军之外,其余士卒多为步卒,速度不快,半夜的功夫才
跑出六十余里,虽说已被公孙瓒的大营甩在身后,但刘备还是不敢大意,没有丝毫要放缓速度,休息一下的意思。
正奔行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刘备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火光冲天,无数的骑兵正呐喊着冲杀而来,这群骑兵尽皆银甲白
马,长弓随身,正是公孙瓒麾下最为精锐的白马义从。
关羽回马转身,手中青龙刀斜指大地,左手抚过自己颌下的美髯,神色微显凝重。能让骄傲如关羽都颇为忌惮,可想而知,白马义从的实力绝对不
弱。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追兵至矣,这可如何是好?”
张飞大大咧咧道:“大哥勿慌,区区追兵,某还不放在眼里,看某前去杀个痛快。”
刘备急忙拉住张飞,道:“翼德不可鲁莽,追兵人多势众,且俱为公孙瓒麾下精锐,大意不得。”
刘备麾下千人大多是从刘备起兵时便跟随左右的精兵,剩下的也是经历过和陷阵营恶战的士卒,皆为虎狼之徒,自然不会有畏惧之色,当下便在田
豫的呼喝下排开阵势,剑拔弩张,准备交战。
不过片刻功夫,田楷率人拍马杀至,厉声吼道:“刘备匹夫,忘恩负义,主公待尔不薄,如何不辞而别?”
关羽丹凤眼圆睁,喝道:“大胆!我兄弟亦曾救得公孙瓒的性命,他公孙瓒便是如此报答救命恩人的?”
田楷被关羽的大喝所震慑,不由心惊胆颤,这才想起刘备两位义弟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关羽身长九尺,鹦鹉袍,半肩甲,一口
青龙刀寒光闪烁,当真是威风凛凛。一旁的张飞也为虎狼之将,手中丈八蛇矛通体黝黑,在黑夜中没有一点光彩,但散发出无尽的杀气。
田楷回首,厉声喝道:“何人敢取刘备匹夫项上人头?”
身后众将士虽不曾后退,但也无人敢上前一步,关羽、张飞之勇在这一个月内显露无疑,白马义从虽勇,但只是擅长骑射,并不以斩将杀敌闻名,
是以无人敢上前一步。
“二将军、三将军,敌军胆寒,此时率兵冲杀,敌军必然不战自退!”
田豫之言刚落,张飞大吼一声,纵马直冲敌阵。
关羽担心张飞安危,亦率军冲锋。
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只觉得四下里全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田楷肝胆俱寒,不敢交战,反身避走,惶惶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