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多大年纪了?身子骨瞧着还很硬朗。”
“六十三岁。”
廖老夫人摇摇头:“不行了,眼也花了,有时候耳朵也听不见。”
“都一样的。”
陈老夫人低头喝茶水:“您清闲了,来和我坐一坐。我一个老年人,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待着,也无聊的很。”
“姐儿哥儿都是孝顺的,您有福气。”
廖老夫人笑着答应了,看宣哥儿在乳母的怀里不老实,便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陈老夫人又问了几句白雪在王家的情况,王老夫人的脚崴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
白雪回答道:“外祖母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万幸。”
陈老夫人说起昨天的事,“你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和我禀报,吓了我一跳。你们是不知道?人一上了年纪,禁不起摔的。”
王氏听了也跟着附和:“是要好好伺候着。”
陈老夫人唏嘘了一阵,和王氏说起陈容泽的事情:“泽哥儿的棉衣,棉鞋等,你要打点好,别冻着他了。再让人多多的给周家送些银丝碳。”
“母亲放心,儿媳妇早让人预备下了。”
王氏招手让陈容泽上前,拉住他的手:“母亲让人给你做些桂花糕,核桃酥……你带着路上吃。”她记得陈容泽喜欢吃这些糕点。
“多谢母亲。”
陈容泽很高兴。
他跟了王氏几年,心里是亲近的。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赶在晚膳前散了。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路过梅花林时,被陈容与唤住了。
“大哥。”
白雪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吴华和秋菊很自觉的退后数尺,留了足够的空间让主子们说话。
暮色愈发的浓了,散雾弥漫着大地。
俩人之间约有半丈的距离,白雪看陈容与的脸就有些模糊不清。
她离自己还挺远的……陈容与薄唇一抿:“我以为你要等一段时日再回来呢。”白雪和他说过,要陪伴王老夫人的。
“母亲临时决定的。”
白雪顿了顿,也不知道怎样和陈容与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固然有怀疑的人,证据却不在手里,她不能妄言。
继母回府还带了陌生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内情……又特地来和祖母请安。简直是欲盖弥彰。陈容与看了白雪一会儿,有些出神。
她身穿白色长缎褙,上面绣了什么花纹看不清。但白色在黑暗的夜里很明显。是那种让人一眼都注意到的。
就像她的容貌一样,灿灿如春华。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大哥。”
白雪问他:“怎么了?”
“没有。”
陈容与自己推动轮椅,到了白雪面前,“如果有什么事情……做起来比较困难,找人去通知我。”
“我来帮你。”
继母为人虽然通透,性格却太温和了。柳姨娘明里暗里的做了许多事,她不见得不知道,有时候却顾忌的多。反而是助纣为虐了。他不管这些,一是为了父亲的脸面着想;二则祖母也健在,轮不到他一个做小辈的插手。但要是牵扯到雪儿,怎能置之不理?
上一次柳姨娘母女暗害雪儿,这仇他可还记着呢。
寒风凛冽,白雪的心却暖烘烘的。她嘴角微翘,“我知道了。”离得近了,她能看清陈容与。他穿了一件白狐狸毛领子的大氅,感觉整个人都被毛茸茸的皮毛包围了。明明是清丽惊艳的容貌,盯着人看的时候又很天真。
她的心突然跳的飞速。这是一股很魅惑人的气质,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而陈容与应该是不知道的。
陈容与说道:“天冷了,你回去吧。”
白雪“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我看着你走。”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你放心,我会尽快去找父亲、母亲的。”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他的心就一软。
白雪一愣。尽快去找父亲、母亲……是什么意思?他是大房的嫡长子,和父亲、母亲见面是很正常的吧。为什么要告诉她?
白雪想不明白,应了声“好的”。转身走向了秋菊。
月牙上了眉梢,弯弯的在薄云里穿梭,清冷的光撒向大地。有几颗星星茫然地眨着眼睛。
上林苑里。
王氏从留春馆回来之后,先安排了廖老夫人和王书娟去东厢房歇息,又让人给宣哥儿准备牛乳粥。
戊时左右,晚膳摆在了花厅。
灵儿去请了陈汝过来,正式和廖老夫人、王书娟见一面。几人围坐着黑檀木圆桌子,边话家常边吃饭。
宣哥儿看见了陈汝,一声都不吭。
陈汝喊他都喊不过去。
“这孩子有些认生。”
廖老夫人抱歉道:“侯爷别见怪。”
“无事,小孩子大多是如此的。”陈汝知道自己的面相不吸引小孩子喜欢,又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煞气重。
王氏隐晦的和陈汝表达了晚上要和妹妹住在一起。
陈汝明白她的意思,一吃罢晚膳,便回了书房。
王书娟抱着宣哥儿去东厢房哄他睡觉,廖老夫人和王氏则一起去了正房。灵儿拿来了王氏常吃的药剂给廖老夫人看。
廖老夫人对着药方子一样一样的核对草药,“当归,地黄,凌霄花,黄连,没药……”
灵儿捧了松油灯过来,方便廖老夫人看的更分明些。云儿去了门口守着,别的丫头、婆子都赶去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廖老夫人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自言自语:“方子上开的药并没有少啊……”
王氏也听的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岔子?”
“不对。”
廖老夫人去看仅剩下的一嘬草药,觉得很奇怪。她捏了一些,仔细去闻。
“……黄芩?”
她看向王氏:“这药里面被人放了黄芩。”
王氏一脸的懵。她真的不知道。
“看来,我们原先的猜测都有问题。没有人去换药方子里面的药,而是被私自添加了药物。”
廖老夫人放下手里的黄芩,吩咐李妈妈妥帖的包好,说道:“黄芩泻实火,除湿热。本是好东西,但是和你的方子却是相克的。怪不得你久治不愈,病症倒越来越重。”
灵儿亲自端了盆清水供廖老夫人洗手,又听她说:“敢给你添加黄芩的人,还是个行家呢。都能看懂药方子了。”
王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她平息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心情,问李妈妈:“你还能想起给我抓药的小厮……长什么模样吗?”
“能。”
李妈妈恨的咬牙切齿:“扒了他的皮,老奴都认识他的骨头。”一想到是她间接的害了夫人这多年都没有身孕,连自己都恨上了。
“拿着我的对牌,叫几个信得过的护卫,悄悄地绑了他过来。别惊扰了他人。”王氏又吩咐灵儿:“去唤四个力气大的婆子守着上林苑,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
李妈妈和灵儿应是,屈身行了礼,分别下去办事了。
王氏让云儿沏了热茶过来,她和廖老夫人端着盏碗喝茶。
“老夫人,让您看笑话了。”
王氏苦笑:“我这个人,一向是个没有本事的,心肠又软。才会引了这多番事端。”
廖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难得开口劝道:“大宅院里生活,心眼儿要多长几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有亲生的雪姐儿跟着,至少要护着她吧……雪姐儿长大了,也要嫁个好人家过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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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62
“是啊。”
王氏的目光放远了, 烛火闪耀,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雪姐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一出生就不受生父的喜欢……后来来了侯府里, 我以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却又被柳姨娘母女接二连三的谋害。”
“她们都恨不得雪姐儿死去!”
“我没有亲生的儿子傍身, 就雪姐儿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了,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云儿在旁边站着,听的心酸不已。
“有害人心思的, 一般都是自私自利,为了利益不顾一切。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良善的念头。”廖老夫人略略扬眉:“你是娟姐儿的姐姐。老身托大一次, 也是个长辈了, 便教你一回。作为侯府的正经主母,以德行服人是应当的, 但手段也要有。侍妾再受宠再傲慢,在你的面前,不过是奴婢。想收拾她们, 随时都可以动手, 理由多的数不清。架子更不能落下。”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王氏重复了一句。想了良久, 笑起来, 眼泪却掉的更快了。廖老夫人实在是一针见血。她嫁进侯府四年,一向都不和柳姨娘对上。一则柳姨娘的背后是陈老夫人,二则又生了一对受宠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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