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泠稍微冷静了一会儿,她看着柘姬朝帐外走,又看了一眼柘姬留下的毛披风,心里有些犹豫,不由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什么。
她回想刚才柘姬的神态所说的话,好像也没有要趁人之危的意思。
柘姬才刚朝外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北辰泠的声音:
“你等一下。”
柘姬疑惑驻足,眼里也有了些许愠怒之色。
她的脾气不算暴躁,但也不是谁都能去她头上拔毛,北辰泠几次三番拒绝她的好意,她原并不放在心上,但北辰泠说她轻浮,却让她很不开心。
她忍着怒气勉强没当场发火,毕竟北辰泠还是宁国的使官,她们今天刚签下合约,和北辰泠闹开了,有伤两国和气。
北辰泠素来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但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对柘姬生成的偏见,她始终觉得柘姬有些不务正业,看起来十分纨绔,所以才总误会柘姬的好意。
这会儿柘姬生气了,那一双眼睛里包藏了两团怒火熊熊燃烧,北辰泠能看得到。
“方才在下态度急躁,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但陛下须知,尊卑有别,在下仅是一介使官,陛下却是草原国君,同榻而眠,多有逾矩。”
北辰泠说着,耐着性子朝柘姬行了一礼。
柘姬认真看着她,想从北辰泠的神态和目光中判断出北辰泠的道歉究竟有几分诚意,然而北辰泠经过刚才短暂的愠怒之后已经休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将心里的不满压了下去,没再表现出来。
柘姬看不真切。
她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叹了一口气,难得解释了一句:
“本王就是看你受了冻,如果今夜没有地方休息,明日恐怕就病倒了,想说泠女官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到本王那儿去坐坐,本王让你半边褥子,挤挤一晚上就过去了。尊卑不是这么用的,有人受困就该帮忙,哪里什么礼不礼的,那么麻烦!”
柘姬说得认真,一点也没藏着歪心思。
北辰泠没想到柘姬会就着这件事再解释一遍,看样子柘姬对她说得那句“轻浮”很是介怀。
她无奈地微微蹙起眉,轻声叹道:
“是在下误解了女王陛下的意思,既如此,在下便厚着脸皮请女王陛下莫再介怀方才之事,容在下叨扰,可好?”
北辰泠意识到是她自己想多了,无端发了脾气,心里生出些许愧疚,主动议和,望柘姬能不计前嫌。
柘姬心里的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北辰泠一躬身,她心里的火气就全消了,但见北辰泠还说要去她那儿过夜,也道了歉了,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回身将头上的帽子往北辰泠脑袋上一扣,笑道:
“好啊,那就走吧!”
北辰泠:
“……”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这草原的女王,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总不能一再出尔反尔,她说了要去,就过去看看,大不了,也还是一晚上不睡。
北辰泠就着那件半干不干的毛披风披在身上,回头叫侍女拿了伞来,伸手撑起,将柘姬和自己一同挡在伞下,这才道:
“走吧,陛下。”
柘姬眼里见了笑,瞅着北辰泠手里的油纸伞还觉得有点稀奇,草原上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就算有,也极为稀少,还是头几年战乱,蛮人的军队闯进邢北关内的城池,从里面截获的一部分,早就糟蹋得不成样子。
以后草原和宁国通商,像这类宁国的物件儿就能流向草原,以后天上再下雨,有了伞,想必能方便不少。
北辰泠的侍女想跟着照看北辰泠,却被柘姬抬手一挡,言道:
“本王那边的驻地里也有几个姑娘,你们这边军队全都是些男人不方便,你既没地方去,待会儿本王替你安排一下。”
侍女脸上有些惊慌,转头征询北辰泠的意见,北辰泠略一思量,也觉得柘姬所言有理,但又有些担心她的侍婢和那些草原人住在一起不习惯,思量一番,才道:
“你听陛下的,自己小心一些。”
有住的地方总比冻一晚上好,临时营地里柴火也不是无限供应,总还要给这里的将士们留下一些。
再说了,宁国刚和草原签了通商的合约,若宁国的人在胜石出了事,对柘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自己砸饭碗的事情,柘姬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侍婢如此。
那侍女顺从地应了,然后跟在柘姬和北辰泠身后,去了蛮人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