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霁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贼兮兮地笑了,随后将那任命书往床头一放,起身蹲在床边,趴在床沿上看着林傲雪,眼里闪着精光。
林傲雪见状,感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北辰霁开口说道:
“老哥,我今天听说啊……你回来的时候,在关门那里跟我爹说……”
他拿着腔调,用胳膊肘抵了抵林傲雪的肩,贱笑着表演起来:
“将军知道属下……一直、一直倾慕于云军医,云军医便是离开军营之后……属下也时常挂怀,属下这伤势情况属下最是……清楚,恐怕已拖不了多久了……请将军……网开一面,让属下再见见云医师……请她过来替属下看看伤~哈哈哈哈哈……”
北辰霁绘声绘色地表演,说到最后,完全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林傲雪岂止羞怒,简直想杀人,如果给她头上点一把火,一定能让她原地爆炸。
她震怒极了,奈何云烟勒令她待在床上不许动弹,她眼下也没有那个体力去与北辰霁争斗,便只能憋屈地看着北辰霁在自己面前嚣张得意。
北辰霁知道林傲雪现在伤重,没办法跟他一般见识,他得意得不得了,这样的机会真是实属难得,他笑嘻嘻又阴阳怪气地将这一段话重复念了好几遍,这才哈哈笑着指着林傲雪的鼻子质问:
“好你个林傲雪,当初跟我说什么来着?你对云烟姑娘没那意思,没那意思你还一直倾慕,时常挂怀?!可把你厉害的!现在凶不了了吧?!”
北辰霁在屋里上蹿下跳,林傲雪深觉懊丧,怎么这话好死不死的传进北辰霁耳朵里,她真是想一头在枕头上撞晕过去,就不用面对如此令人难堪的状况。
“我说你怎么每次遇上云烟姑娘的事情火气就那么大呢!你装,你给我继续装!口不对心也要有个限度!原以为你真嫉恶如仇,原来是个怂包!”
北辰霁喋喋不休,林傲雪生不如死,她羞愤极了,最终用力将枕头扒拉下来,朝北辰霁砸过去。
“哎呦,看我还想起什么来了,是谁说的只把云烟姑娘当妹妹的?哟这妹妹,嚯,可去你的吧!”
眼看枕头横飞而来,北辰霁一脸贱笑地将枕头接住,反手就给林傲雪扔了回去。
但那枕头飞到林傲雪脑袋上之前,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快一步接住,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北辰霁脸皮一抽,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整个帐子里都能听得见。
林傲雪眼皮颤了两下,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随后飞快地蔓延下去,将脖子也染红了。
“那啥,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咳,林老哥就交给云烟姑娘照看了,我先走一步!”
北辰霁打着哈哈,随便胡诌一个借口,也不等云烟回答,就跳着脚跑了出去。
林傲雪尴尬极了,先前她还有个枕头可以把脸藏起来,现在枕头已经被她自己扔出去落到了云烟手里,待云烟那饶有深意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林傲雪只能木着个脸,假装云烟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云烟笑吟吟地看着她,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方才北辰霁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林傲雪脸色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云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刚才她和北辰霁的对话里,又有多少被云烟听了去,那些她从来不曾跟云烟提起过的话语,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在北辰霁的玩笑中被捅破了窗户纸。
她怪北辰霁吗?
自是不怪的。
但她却还没做好准备,就将她私密至极的情绪昭告给云烟,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云烟,又该如何面对云烟眼里乍现的惊喜和由此而来越加明显深刻的感情。
她心慌意乱,想逃避,又无所遁形。
云烟等了好一会儿,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傲雪该不会再躲了,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将那些她小心掩藏起来的,锁在心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剖析出来,展现在自己眼前,向自己倾诉她的秘密。
然而,她炽热的视线却仿佛灼伤了林傲雪,林傲雪垂下头,不言不语,纵然因为羞窘急怒而红了脸,却依旧像个蜗牛似的缩了起来,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即便被云烟撞破了她的秘密,她还是,不肯对云烟坦诚。
云烟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永远也捂不热林傲雪石头似的心。
像是有一根针刺进她心里,没有见血,却疼得缠绵。
她轻轻将手中盛了药粥的石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最后,唇角又抿了起来,露出一个得体又礼貌的微笑,自言自语地回答了刚才她那一句问话:
“应当,不是真的吧……想来,也是你为了不暴露身份的权宜之计。”
她脸上那克制而得体的笑容像一把斧头,当头劈下,将林傲雪整个人撕成两半。
一半在声嘶力竭地咆哮,想抓住云烟的手,宣泄心中最真实的感受,想不顾一切地张开怀抱拥住云烟单薄的身躯,告诉云烟,她心里多痛,多想带她远走高飞,再也不问世事。
但另外一半,又倔强地扎根在她心里,撕扯着她的皮肉,叩问着她的灵魂,你大仇未报,谈何儿女情长?
林傲雪感觉自己连呼吸都疼痛起来,像是有无数把尖利的刀子,扎在心上,还被人用力搅动似的,钻心刺骨。
她心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