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浅笑着看这二人。也只有在这种温馨时刻,王献之的表现才像一个孩子。平日里王献之出骚主意算计人的时候,心机莫测,令人看不透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七郎长高了!”半年不见,葛洪目光慈祥认真地打量着王献之。他试着抱了一下,发现王献之体重又沉了一些。
王献之打量着葛洪,见葛洪身上一股刺鼻地硫磺味,手也是脏兮兮的。王献之开口问道:“师父为何不戴口罩与手套?这些东西的味道对人体不好,吸多了对身体不利。”
葛洪笑呵呵地摆手,不以为意地言道:“贫道都一把岁数了,还畏惧这些味道?”
王献之拿出手巾替葛洪擦手,轻声言道:“师父年纪大了,更应该多加注意身体。”
谢安拿出了口罩,自觉地戴上口罩。
王献之给葛洪擦干净手后,也取了两个口罩,与葛洪分别戴上口罩。
在工厂里参观了一遍,王献之开口说道:“我想训练一批人。”
谢安挑眉:“官奴是想训练一批只听从你吩咐的死士?”
王献之点头。他想亲自训练一支特种部队。
王彪之现在虽然支持他行事,但是一旦妨碍琅琊王氏的利益,王献之相信王彪之绝对会舍弃他,选择保护琅琊王氏。无论是阿三还是阿四,亦或是其他死士与琅琊王氏的部曲,这些都是琅琊王氏给的,随时可能会被收回去。王献之打算培养一批只听从他命令的手下,日后有什么隐秘之事,可以直接让自己手下来办。不用再征求王彪之的同意了。
谢安似笑非笑地言道:“官奴是想培养自己的暗势力,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葛洪沉默,没有参与讨论。每次见到王献之,他都觉得王献之的城府变得更深沉,令人看不出穿。说实话,若非对王献之的品性有所了解,这种人葛洪是不愿意亲近的。
当从信中得知王献之有意用火|药筒去袭击燕国时,葛洪的心情很复杂。作为医者,他救了不计其数的人,还未主动伤害过别人。如今,王献之要用他做的东西,去伤害其他人。葛洪刚开会是接受不了的。纠结了好几日后,他才下定决心帮助王献之。
王献之颔首,眺望远方,他低声言道:“是也。我是想培养自己的暗势力。师父与谢叔父都是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想请你二人帮忙。暗势力与火|药厂一事,我不希望其他人知晓。”
谢安不解,轻笑道:“据我所知,你阿耶自己拥有几千部曲。为何不从你阿耶手里要一批人过来?”
谢安这是在问王献之,为什么不让王家人参与此事。不让建康那边知晓,谢安能够理解。但是王献之竟然连同王羲之等人,也一同瞒着,这就让谢安诧异了。
王献之摇头,轻声言道:“此事我不想让阿耶与诸位兄长参与。火|药筒威力惊人,将来必定会引起多方关注。我不希望此事连累到我的亲人。”
谢安轻哼,伸出手戳了戳王献之的额头:“官奴就好意思连累我与道长?”
葛洪摆手言道:“贫道不在意。七郎如此做,必定有自己的考虑。贫道相信七郎不会害贫道。”
谢安收回手,把手藏进袖里。
王献之缓缓言道:“谢叔父乃风流名士,他人必定不会料到是你在背后帮我。”
谢安漫不经心地言道:“我本无心谋天下,奈何官奴总是要带上我。”
王献之抬眸望向谢安,笑着说道:“谢叔父虽然隐居东山,但我知晓你心怀天下。之所以选择谢叔父,是因为我信任谢叔父。将来若是我出事,谢叔父一定能堪当重任,平定天下。”
葛洪蹙着白眉,出声言道:“七郎莫要胡说。”
目光深邃地凝望着王献之,谢安许久不言。
王献之所谋之事,的确凶险。尤其是此番亲自率人出海,袭击燕国。稍不谨慎,便有可能沦为阶下囚,亦或是身首异处。
王献之拉着葛洪的手,笑容乖巧地说道:“师父莫担忧,我会小心行事的!”
葛洪点头,他转而言道:“李大这孩子学习刻苦,在学医方面极有天赋。再过几年,必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听葛洪这么一说,王献之才想起来李大。他好奇地问道:“李大如今在何处?”
葛洪大声叫道:“李大!”
葛洪的声音回荡在山谷当中。
很快,李大出现了。
看到王献之,他面露兴奋的神色,高兴的向王献之行礼:“王七郎!”
王献之打量着李大,许久不见,他都快忘记李大的长相了。跟之前相比,李大的变化太大了。原本粗糙的脸,现在变得白嫩泛红。那双眼睛灵动有神采,充满了希望。
李大先给王献之行礼,其次给谢安行礼,最后才开口问葛洪:“道长寻李大,有何吩咐?”
葛洪捋着白须,笑着言道:“只是与七郎提起你,便将你叫过来,让七郎看看。”
李大看向王献之,笑容灿烂地说道:“多谢王七郎关怀!李大如今过得甚好!李大每日都在勤奋学习,不敢怠慢!”
王献之点头,他开口问道:“你何时来此?”
李大回答道:“跟随道长一同来此,来此之后,不曾离开。”
如此说来,李大已经来这里半年了。
王献之问道:“可思念你阿弟?”
李大点头:“偶尔思念阿弟。但我知晓,王家不会苛待阿弟。故而甚是放心。”
王献之告诉李大:“你阿弟定然也时常思念你这个兄长。不如过完年后,你随我回建康。让你兄弟二人团聚几日。届时,我再带你二人入宫面圣。”
李大连忙点头:“多谢王七郎!李大遵命!”
王献之挥了挥手,让李大离开。
眼看天色不早了,王献之与谢安告别葛洪,离开了工厂。
回去的路上,谢安问起为何要带李家兄弟面圣一事。
王献之便将当初带小皇帝出宫一事,告诉了谢安。
谢安听完,嘴角带着淡笑,漫不经心地言道:“昔日会稽王见到稻时,亦是不知那是何物。询问近侍,方知晓那是稻。归家后,他三日没有出门。让陛下多看看世间百态也好,能使他明白百姓生活艰辛。将来颁布政令时,如此也能为百姓考虑一二。”
王献之点头:“不错。有些人生来富贵,未曾吃过苦,见识过人间惨状。便无法理解他人所承受的艰辛。”
谢安与王献之聊了一路,路过漆子巷的时候,本打算送王献之归家。王献之却说要到东山小住几日。
谢安笑得意味深长,玩味地问道:“官奴所犯何事?竟然不敢归家。”
王献之叹了口气,将前两日归家后薅鹅毛的事情告诉了谢安。
谢安眉眼含笑地听着,听到最后,朗声大笑,笑了许久。
笑着笑着,谢安忽然僵住了。他板正脸色,语气平淡地言道:“谢家子弟众多,并无空房招待官奴。不如官奴到王仲祖家中小住几日?”
王献之摇头:“王仲祖叔父此时尚未归来,他不在,我去了也无趣。”
王濛家里可没有养有大白鹅。谢安家里倒是养了好几只大白鹅!
于是,谢安淡淡地说道:“到刘真长那里小住几日也可。”
王献之伸手拉着谢安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谢叔父,谢七郎正好有事向我请教,我可以与他同住一屋。”
谢安轻哼,将衣袖抽回来,不冷不热地言道:“我看官奴是想薅谢家的鹅毛吧!”
那几只大白鹅,是谢安养来观赏用的。平日里都不舍得宰了吃,王献之竟然想薅鹅毛!
王献之嘿嘿一笑,告诉谢安:“我可以付钱!相当于是我从谢叔父这里买了鹅,将鹅毛薅完之后,谢叔父可以炙鹅吃!炙鹅肝谢叔父可曾尝过?味道极妙!吃了还想再吃!”
谢安睨了眼王献之,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倒是敢说!为何不用鸡毛鸭毛代替?非要用鹅毛?”
王献之笑着说道:“鹅毛最好用。鸿毛也甚好,还有鹰毛也不错。其次是鸭毛,野鸡毛。我想着,既然要做,就要做一批好一些的。六郎的想法很好,我不希望他因此事,备受打击,不敢再进行创造。”
谢安忽然说道:“我记得你有一只鸿雁。”
王献之告诉谢安:“那鸿雁名义上虽然属于我,却被我阿耶霸着。我若是敢动它一根鸿毛,阿耶绝对要收拾我!”
“你倒是清楚。”说实话,谢安还挺想看看王献之被王羲之揍的模样,那场景,一定甚是有趣。
处理完公务,王羲之回到家中。特地去东厢看看儿子们在做什么。
进了王献之的屋子,看到地上有几根鹅毛,王羲之忽然大怒起来。
“官奴!你给我出来!”
王肃之正在教导王操之学习,王徽之正在给周玥烫发,王玄之正在帮何氏做美容。
乍然听到王羲之的怒吼声。他们具是一愣。
王徽之冲阿良叫道:“你过来,拿着打火夹。”
周玥不放心地说道:“王五郎你要去哪?”
“过去看看。”说完,王徽之穿鞋往外走。
王徽之过来的时候,王肃之与王操之,还有王玄之与何氏,都赶过来了。
王羲之面色铁青地扫了一眼他们几人,压着怒意问道:“官奴人在何处?”
王肃之与王操之摇头。
王玄之与何氏也纷纷摇头。
王徽之开口回答道:“收到谢家请帖,便出门了。阿耶寻官奴有何贵干?”
王羲之冷笑,捏着手里的几根鹅毛,冷声说道:“有何贵干?自然是寻他问清楚!”
众人这才注意到王羲之手里捏着几个羽毛。
王操之立马摇头说道:“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再薅鹅毛!”
王玄之看了眼王操之,缓缓言道:“官奴也必定不敢再薅鹅毛……”
“他不敢?那这是什么?这几根鹅毛为何会出现在他屋中?”王羲之心里恼怒,觉得王献之越长大变得越发顽劣!还是不会说话那时候乖巧可爱些!
王徽之‘咦’了一声,忽然推开王羲之走进屋内。来到轩窗前,王徽之弯腰拾起地上的灰色羽毛。
见状,王羲之更是恼怒,咬着牙言道:“他竟然还敢薅鸿毛!他想上天不成!”
王徽之淡定地说道:“阿耶何必恼怒。也许不是官奴干的。”
“不是他干的,难道是你?”王羲之冷声质问。
王徽之翻了个白眼,轻哼道:“阿耶为何不会想到鸿雁身上?或许是鸿雁自己叼了几根鹅毛到官奴这里。”
王羲之冷哼:“五郎在说什么笑话。”
见王羲之不信,王徽之也懒得解释,只说道:“阿耶可以将鹅池的仆人叫来问问。”
说完,王徽之转身离开。
王肃之顶着压力,开口说道:“我去将鹅池的仆人叫来问问。”
王羲之斜眼冷飕飕地瞥了眼王肃之。
王肃之拉着王操之快速离开。
王玄之一看,这里只剩下他跟妻子。他讪讪地出声言道:“阿耶莫恼,官奴一向孝顺,必定不会再干此事。阿耶坐下,我去为你准备热茶,喝杯热茶消消气。”
说完,王玄之飞快地拉着妻子离开。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