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点头:“王七郎与其仆。”
谢安轻笑一声,声音清润悦耳。
本以为王羲之会替王献之拒绝这次邀请,亦或是王羲之会亲自陪着王献之过来。未料, 来的人只有王七郎。
“派人前去迎他。”说话间,谢安翻了个身, 背对着仆人。
“遵命!”仆人转身告退。
午时,刘氏亲自过来,唤醒谢安。
刘氏轻点谢安的脸,开口问道:“听闻王七郎来了, 不知身在何处?”
谢安睁开眼睛,眼神慵懒的扫了眼刘氏。侧首,微微皱眉,仰望天色。
谢安出声问道:“王七郎还未上山?”
刘氏扬起蛾眉, 笑着言道:“妾问夫主,夫主反问妾?”
谢安沉默,单手撑起身子,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肆意的垂落到胸前。
穿上木履,谢安脚步悠然的离开。
一阵风忽然而至,广袖翩翩而起,墨发随风飞扬。谢安背影如画。
刘氏笑眯眯的跟上去。
谢安招来仆人,语气随意的询问道:“王七郎还未上山?”
仆人摇头:“小奴等人请王七郎上山,行到半道时,王七郎却让其仆人,将他带到了林中……”
谢安问道:“眼下他在何处?”
仆人答道:“桑树林水边。”
谢安颔首,转身往外走。
刘氏跟上他。
听到脚步声,谢安回头瞥了眼刘氏,眉头轻佻,似笑非笑的言道:“夫人想一睹王七郎容颜,待我将他请上山,自然能见到。”
刘氏浅笑:“如此,那妾就回屋稍等了。”
谢安轻笑,转身出门。
在山林里恣意惯了,此时又没有客人在场,谢安也懒得让人搀扶他。脚步越扯越大,踩着木履‘哒哒哒’的往山下走。
流水涓涓,王献之将他这几日做出来的筒车模型,放到了水中。
阿陌目光不离王献之,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王献之会出什么意外!
筒车模型太小,放入溪水中,瞬间被溪水冲倒了。
王献之用石头压着底座,这才把筒车模型立起来。
看到筒轮转动,王献之满意的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那抹笑容,似冬日里的一抹暖阳穿破阴霾,散落人间,温暖动人。
谢安走过来时,正好捕捉到王献之的笑容。他微微一怔,朗声言道:“果真是天赐容颜!仙人之容,也不过如此!”
谢安放慢了脚步,缓缓朝王献之走近。
笑意收敛,王献之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平静的望向谢安。
谢安来到王献之的身旁,低头看向搁置在水中的木架子模型。见筒轮在转动,谢安弯下身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筒车模型看了一会儿。
看不出名堂,谢安看向王献之,笑着问道:“这是何物?”
王献之不答,他扭头看向阿陌,对他招手,伸手指了指衣袖。
阿陌了然,立马从袖兜里把画卷拿出来,递给王献之。
王献之不接,他抬眼看向谢安。
谢安笑着伸手接过画卷,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份建物图纸。
目光认真的阅览画卷里的内容,看的过程中,谢安眉头微动,神情越发专注。
看完后,谢安低头,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筒车模型。
缓缓弯下身子,谢安将筒车模型从水中拿起来。
将画卷塞给王献之,谢安双手拿着筒车模型,修长的玉指拨动筒轮,倏然一笑。
“妙!”
低头看向王献之,谢安笑着问道:“此物是王七郎所创?”
从图纸的画线来看,线条不够流畅,说明握笔之人下笔的力度不够。王羲之是当代书法大家,王家郎君的书法得王羲之传授,下笔书写都有一定的力道。只有王献之,人小力气弱,才会下笔没力道。这幅画卷,肯定是出自王献之之手!
“嗯。”王献之点头,伸手拉着谢安的衣袖,往林子里走去。
王献之个子矮,他拽着谢安的衣袖,谢安不禁要弯下腰,放慢脚步才能跟他同步。
走了几步,谢安直接弯下腰将王献之抱起来。声带笑意的言道:“既然七郎来了,不如就在我家住上一段时日!我即刻派人请工匠将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届时,我二人好好琢磨!”
谢安正愁这段时日该做些什么事打发日子呢!
有了这份图纸,接下来这段时日,都不会无聊了!
晚间,听闻葛洪登门拜访,谢安瞥了眼王献之,开口问道:“听闻抱朴子收你为关门弟子了?”
王献之点头,在纸上写了好几行字。
谢安看了之后,轻笑着问道:“为何不见抱朴子?”
王献之瞅了眼谢安,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他、老缠着、我。”
葛洪老是让他捣鼓那些化学品。那些粉末,能捣鼓出来的东西有限。王献之的兴趣不大。
王献之目前最感兴趣的是水力机械!
“呵呵——”谢安忍俊不禁,伸出手捏了捏王献之的脸蛋。
王献之拧起眉头,一脸嫌弃的伸手拍开谢安的手。
谢安也不恼,笑呵呵的吩咐仆人去回话。
仆人跑到山下,传话给葛洪:“抱歉!道长,我家郎主与王七郎午后便前往治城。近段时日,都不在家中。”
葛洪一听,皱起白眉,开口问道:“他二人去治城有何事?”
仆人笑着回答道:“自是游玩!”
葛洪沉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今日下午,客居十分宁静。
一下午没听到炸响声,王徽之心不在焉的默写着帛书。让阿良留意葛洪的动静。
等葛洪归来后,阿良立马把葛洪的行踪告诉王徽之:“五郎,抱朴子归来了。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王徽之放下笔,伸手摸了摸下巴,对阿良说道:“带我过去。”
阿良低声劝道:“小奴看抱朴子的脸色不太好,此刻他的心情定是不悦。五郎,你还是别去了吧……”
王徽之轻抬下巴说道:“我就是要此刻去见他。”
行吧!
阿良无可奈何,将王徽之背起来。
葛洪坐在内室里,面色复杂的盯着摆放在案上的那几个小瓷瓶。
他心里纳闷不解,不明白王献之为什么要把王羲之的脸弄黑。还没弄清楚原因前,葛洪不好下手帮王羲之去掉脸上的暗沉。
听到叩门声,葛洪回神,起身走出去。
将屋门打开,看到来人是王徽之,葛洪神色淡漠的睨视他,语气淡淡的言道:“王五郎来找贫道,有何贵干?”
王徽之拍了拍阿良的肩头,阿良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内。
白眉微微抽动,葛洪面无表情的盯着王徽之。
王徽之一直拍着阿良的肩头,阿良不敢停下脚步,只能往内室走去。
一边进入内室,王徽之一边开口言道:“听闻道长出门了。莫非道长是去东山了?道长有没有见到七郎?天色已晚,七郎为何还不归家?”
提起这事,葛洪心情越发郁闷,他走进内室,语气冷淡的回应王徽之:“谢安石与七郎到治城游玩了,不知何时能归。”
王徽之让阿良把他放在席间,侧躺在席上,王徽之扭头看向葛洪,皱着眉头说道:“他二人前往治城了?如此看来,这段时日七郎都不能归家了……”
葛洪点头,回到席间坐下,伸手将案上摆放的东西收起来。
葛洪正在收东西,王徽之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其中一个小瓷瓶。
见状,葛洪沉着脸,目光幽幽的盯着王徽之,语气凉凉的说道:“王五郎当心炸了。”
提起‘炸’字,王徽之神色微变,他轻哼了一声,泰然自若的把小瓷瓶收进袖兜里,语气随意的说道:“道长在王家住了许久,不想家人吗?”
拿了他的东西!还要赶他离开!这王五郎,着实令人生厌!
葛洪的嘴角微微抽搐,白须跟着抖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待七郎归家,贫道自然会携他到巨石山修炼。”
一听葛洪要拐带王献之离开,王徽之顿时不高兴了。哼哼道:“七郎年幼,耶娘不放心他离家修炼!”
说着,王徽之对阿良招手。
阿良将王徽之背起来,王徽之转头对葛洪言道:“时候不早了,道长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屋歇息了!”
说完,王徽之拍了拍阿良的肩头,阿良赶紧带着王徽之离开。
葛洪叫住他们:“王五郎且慢!”
拿了他的东西就想跑?
阿良背着王徽之越走越快,眨眼睛的功夫就走到了外面,打开屋门快速的离开葛洪的卧居。
葛洪气得变了脸色,低声骂道:“小子无礼!”
若王徽之是个平民之子,葛洪肯定要动手教训他一番!奈何王徽之是个贵族子弟!这些贵族子弟,浪荡不羁起来,真是令人生厌!
转而,葛洪沉思起来。
莫非——是王五郎这小子从王七郎手里拿走了那两瓶东西?然后,对王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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