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公主笑道:“明中侯,做得很好。”
明安沉稳地再行一礼:“谢公主。”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带着宋致穿过校场,走出了那道门,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明安是陛下的人,公主亲卫也是陛下给的。”
话虽隐晦,但宋致听出了咸宁公主的意思,除了她的两百太守亲卫,剩下的四百公主亲卫,都是天子给的,连中侯都是。这么说来,天子跟公主的关系也不一定很好,这些士卒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必要的时候还可能执行一些对公主不利的事。
宋致不蠢,她知道咸宁公主在警告她,不要对天子抱太大的幻想。只是宋致觉得皇宫出来的人都有点神经质,每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不会累吗?
“走吧,用餐去吧。”咸宁公主率先走了。宋致挠了挠眉心,跟上了她。
两人用餐之后,咸宁公主很难得的放她休息去了,她病体沉重,早盼着这一刻,就差连滚带爬地逃离咸宁公主身边了。她回梧桐园一沾床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着美梦,咸宁公主却叫来余家令、白家丞、窦录事。咸宁公主坐在堂上,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皱着眉道:“陛下对驸马太过关注了。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她把进宫的事情这么一说,顿了顿,哭笑不得道,“驸马笨是不笨,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驸马孩子心性,常年养在深闺之中,又无敌手外患,自然会被蒙蔽。”家丞白柳对宋致还是有点小了解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对公主更有利,公主可以说什么她信什么。和没有心机的人相处,公主也可以轻松一点,不用连枕边人都提防。”
录事窦途哈哈一笑,附和道:“是极是极。依臣看,这个假驸马,总比真驸马好相处。”
咸宁公主不想搭理他,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家令余度:“旧年,你觉得呢?”
“臣以为,之前公主的想法是对的,不过现在要改动改动。”余度的八字胡抖了抖,沉吟片刻,拱手道,“公主的意思是铲除了宋家之后,留一个‘嫡子’当把柄,能够将剩下的宋家势力接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公主可以适任何驸马,但目前看来没有比这位女驸马更合适更好操纵的。”
白柳蹙了眉,对余度那句“可以适任何驸马”很不满,这有点对公主不敬了,但他看公主听了不以为忤,遂摇了摇头没说话。
余度继续道:“驸马能保还是要保一保的,与其说陛下对驸马有兴趣,还不如说陛下对公主的想法有兴趣。既然陛下满意公主的作为,那公主就顺从陛下,把驸马牢牢把握在手里。”他的手握成一个拳头,“宋谦大难不死,宋家就还是屹立不倒。宋许狼子野心,比宋谦更甚,他对宋谦不一定满意,只是碍于陛下与大将军在外施压,所以才会与宋谦兄弟一心。”
咸宁公主脸色一紧,沉声道:“我是既怕宋家反,又怕宋家不反。他反了天下动荡,百姓受难,不反则我受苦。”
“那还是反吧。”窦途嘻嘻笑道,“反了臣等就能升官发财,公主也能从漩涡中解脱,何乐而不为?些许人死了就死了,宋家作孽,与我等何干?”
咸宁公主没反对,只是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她的声音空灵得似从天上飘来,飘渺得不真实:“可若宋家,真的不反呢?”
窦途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懒懒地往后一坐,屁股坐在了脚上。
“不,他一定会反的。”
咸宁公主不再纠结,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施施然起身,对三位心腹道:“诸君,可得把本宫的驸马看紧了,不然以她的天真,临阵倒戈兔子还咬人呢。”
说笑着,外面的人进来通报:“启禀公主,廷尉左监张贺,求见驸马都尉。”
咸宁公主和三位心腹互相看了看,忍俊不禁道:“看看,我说什么了?张叔阙一日一登门,这是看上驸马了!”
众人哈哈大笑。咸宁公主摆了摆手,当先走了出去:“去看看张左监有何贵干。”
刚睡了个午觉,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宋致就被珺珺叫了起来,一听是张贺拜访,没好气地让珺珺出去说她身体不适不见客。珺珺半天不动,她不高兴地撅着嘴:“怎么了?还不快去呀!”
一回首,咸宁公主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似笑非笑,悠悠地哼了一声:“驸马。”
宋致连忙跳了起来,急忙抓起衣服,面红耳赤地低着头认错:“公主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礼制都有限制赏赐给公主和皇子的亲卫,这是明面上的。有的公主受宠,私底下还可以召集看家护院,这些只能算家奴,不算亲卫。允许扩充亲卫,都是天子特殊恩宠。
商业互吹一下我师兄徒生(一个直男铁T)的文,《一朝帝相》。她的文风格沉稳大气,情感线又细腻,在权谋文中笔力算个中翘楚了。遣词造句也精深,剧情安排非常紧凑合理,是不可多得的好文。这本文的人物刻画非常精彩,并不单一,对手戏看起来特别舒服,行文流畅不迂腐。希望大家多多提携一下我师兄,她在晋江是个新人,麻烦大家帮忙照顾一下她。感激不尽(鞠躬)!
第13章 驸马,你的木瓜
洛阳城闹市中,忽然出现了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簇拥着一个已婚少女,缓缓而行。但洛阳是百年帝都,住这的人大多富贵,随意一棍子过去都能打翻几个列侯公卿,百姓们不以为意,只是因为领头的三人一个比一个相貌出众。走在街上的女人们目光都被左右两位才俊吸引,男人们则眼睛盯着中间的女人,为她挽上妇人髻而遗憾。
这三人不是别人,就是咸宁公主夫妇和廷尉左监张贺。大陈的民风开放,女子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宋致没出过门,以为女孩子是要呆在家里老老实实读女戒,谁知道咸宁公主对宋致的说法嗤之以鼻,要不是顾着公主的优雅仪态,她可能会直接表示不屑。
出来之后,宋致才了解自己被电视剧荼毒祸害得多么深。女子骑马舞剑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上街游玩买东西更是日常随处可见,连张贺都奇怪宋致为什么会对女子有这么深的迂腐之见。如果不是张贺不知道什么叫“直男癌”,宋致早被指着鼻子骂了。
搞了几次乌龙,宋致也就见怪不怪了。以至于旁边的女子向她丢一颗李子,她都不再像第一次被击中时的手忙脚乱,还能接过来擦干净,递给咸宁公主,眨巴着眼睛道:“公主,吃李子。”
咸宁公主:“……”
张贺强忍笑意,对宋致解释道:“投桃报李,那女子是在向驸马示爱呢。”
宋致对张贺这个小白脸感官还是挺好的,张贺今天来是向她郑重道歉,并且表示要带她出去玩赔罪,虽然最后公主也跟来了,但是好歹出门了,不用逛公主府了,她挺开心的。宋致没那么小气,是自己技不如人,看着张贺英俊的脸带着温和又真挚的笑容,她就默默消气了。
她难得开玩笑道:“投之以琼琚,报我以木瓜。李子有什么用,公主不爱吃,还是给明中侯吧。”她回头把李子抛给跟在身后扮作随侍的明安,明安一把接住,她赞了一句身手矫健。
“公主小心!”一个黑影从旁边飞了过来,张贺睁大了步迎了上去,用力一跃,伸出脚把暗器踹飞,而后落在地上,一脸警惕。
咸宁公主自始自终都淡定得不得了。她瞥了一眼所谓的“暗器”,回头对宋致皮笑肉不笑地挑眉道:“驸马,你的木瓜。”
宋致伸长脖子一看,还真是个木瓜,被张贺踹了个稀巴烂。她看看地上的木瓜,再想到张贺刚才矫若游龙的身形,帅气的落地方式,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里满是羡慕:“叔阙的身手……不比明中侯差啊。”
张贺被她敬佩的目光看得脸红,连忙转过话题道:“公主,驸马,街上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妨到酒肆一坐?”
咸宁公主也走累了,抬头看旁边的酒肆还挺热闹的,点了点头,领先走了进去。宋致跟着她,三人在里间坐下,四周隔着屏风,把里间围成干净的地方。明安和几个随从坐在隔壁,戒备起来。
上了酒菜之后,宋致迫不及待地问张贺:“叔阙会武艺,师从何人?”
张贺看看宋致,又看了一眼仿佛漠不关心的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说道:“贺师从司徒公,不过贺是司徒公的记名弟子,并非登堂入室弟子。”
咸宁公主施施然放下酒碗,抬眸望着张贺,微微一笑:“张左监虽是记名弟子,却年轻有为,想必司徒公也以你为傲。”
“臣早年为寒门,少曾游侠,”说出这句话,张贺脸色微红,像说出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后来得承司徒公教授,受益匪浅,臣不胜感激。”
“游侠?”宋致惊喜道,“好厉害啊!”
谁知道张贺脸色一黯,仿佛受到什么歧视似的,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怎么了?”宋致不明所以,“游侠不是很厉害吗?惩恶扬善,来去自如,我是真心佩服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小时候也有过想当大侠的梦想。”
她这么一说,张贺反倒奇怪了:“驸马出身世家,人人崇敬,游侠为士人不齿。听说宋孟学少年与游侠为伍,宋侯狠狠杖责了他,驸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