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刚刚的样子……”
顾念迟疑地停住。
她不知道转身那一瞬看到的、让她下意识叫出名字的陌生的骆修,是不是她的错觉或者多想。
但在那一刻里,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是与她熟知的温柔完全不同,甚至……
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应该,是错觉吧?
顾念眨眨眼,把那点忧心遣散,她重抬笑脸:“没什么,我刚刚帮你求的签子已经由小道童送去解签了,我们在这儿等一下就好!”
骆修眼神微深,“好。”
顾念回头:“不过晓晴怎么还没来,她刚刚应该离这边不远——”
顾念话声未落,一道身影从旁边直接扑过来:“顾念大大!成了!”
顾念被扑得一懵,退了半步才撑住:“什么成了?”
江晓晴兴奋得脸蛋通红,从她身上下来就握住她肩膀:“上周谈的那个剧本立项,他们说基本上定下了,叫我们小组立刻带着详细大纲过去跟他们细聊!”
顾念意外之后,也弯下眼角:“太好了。”
江晓晴:“啊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喜?我刚刚从园园那儿得到消息,可是兴奋得绕着树转了好几圈呢!”
顾念莞尔。
等江晓晴又拉着她叽叽喳喳了几句,顾念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是叫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就今天,今天下午!所以园园打电话给我,叫我们赶紧回去呢。”
“这么着急?”顾念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可我还要——”
骆修站在她身后几步外,将全程听得清楚。
看穿顾念的迟疑,他温和一笑:“不要因为我耽误工作。”
顾念犹豫:“可你一个人等解签会不会太无聊了?”
骆修莞尔:“你把我当小孩么?”
“……”
顾念被噎了下,心虚让她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解释和反驳。
骆修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轻一抬手,以绝对身高优势非常轻易地就摸到了小姑娘的头顶,甚至还要低下腰去就她的视线。
顾念被这再次的摸头杀摸得呆住,茫然望着面前那张清隽的脸。
骆修哑然笑着:“不要总是在担心我,要更关心自己才可以,好么。”
“…好。”
顾念脸颊热起来了。
骆修适可而止,收回手站直腰身,他垂眼笑望着她:“那么,改天见?”
“改、改天见。”
“……”
女孩的背影走下石阶,然后没入人群。她一步步在他的视野里走远,直到绕进前殿的青石板路,彻底消失不见。
骆修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温和无害的笑意在他眼底淡了,散开。明明朝着光,那双眸子里却是像墨一样,沁不开的幽暗。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穿着道士袍的身影停在他旁边。
年轻道士懒洋洋的,像笑又像奚落:“我们道观是正经戒情戒欲的清静地,可摆不下您这么大一块望妻石。”
“…清静地?”
骆修淡淡撩回眼,笑意清冷寡淡:“求姻缘的戒情戒欲?”
“咳,这叫与时俱进。”
“……”
骆修轻勾了下嘴角,没说话。
“说起姻缘,”安亦想起什么,从他的道袍里捻出一条纸卷来,“你的姻缘签解完了,喏。”
骆修垂眼瞥去,侧颜冷淡。
以安亦对他的熟知,下句话多半就是——
“扔了吧。”
骆修冷淡地收回视线。
安亦差点气笑了:“就你这德行,当初还想进我们道观?不怕进来第一天就被天尊或者哪位开了眼的祖师爷叫下雷来劈了你啊?”
骆修唇角淡淡勾着,似笑似嘲:“我信我自己的道,不够么。”
安亦:“……”
安亦往旁边挪了两大步。
骆修侧眸望他。
安亦微笑:“别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站殿前说这话,被雷劈死的时候再连累着我。”
骆修失笑,回眸,声音近温柔:“那你让它来,我就站这里,不会躲。”
安亦:“…………”
这祸害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无法无天和温柔无害这两个极端捏到一起的?
安亦苦思许久,放弃:“你也别退圈了,就当你的演员吧,这个职业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没你以后我就不看奥斯卡颁奖典礼了。”
骆修似乎没听见,已经准备下石阶了。
“哎,这姻缘签,你真不看了啊?”
骆修:“没兴趣。”
“看一眼呗,挺有意思的。”
骆修:“不看。”
“你可想清楚了,人家顾小姐为了给你求个签,又送来解签,来回折腾好一会儿。”
“——”
往石阶下走的身影一停。
安亦只是试试,也没想到自己这话居然这么奏效,他怔然看着骆修转身回来,走到他面前,然后拿走了那张解签。
骆修将纸卷打开。
安亦这才回过神,牙疼似的表情:“知道你被勾了魂儿,没想到是三魂七魄一样没剩啊?”
骆修没搭理他,一眼扫完解签。
安亦瞥下去:“你这签运不行,但又确实切中要害。”
骆修望着纸条。
【下签:克己,自省,不可冒进。如此或得一时亲近。】
安亦走下去一级,“签子都劝你克制了。”
骆修合上纸条,淡淡一嗤:“然后得她一时亲近?”
“……”
听出异样,安亦抬眸望去。
却只见那人转身,眸子幽暗,漠然轻哂——
“可惜我贪得无厌,对她蓄谋百年。”
第45章
顾念、江晓晴和秦园园三人的编剧小组分工很明确。
顾念是剧本创作的核心, 一切大纲和人设由她主刀,产生分歧时以她的意见为主;然后三人平分负责具体剧集内容的撰写。
小组的社交方面则以性格大大咧咧的江晓晴为核心。顾念这种一周七天有六天半是灵魂离线状态的,和秦园园这种拒绝困难症的, 显然都不适合跟陌生剧组或者资方的人打交道处关系的事情。
等具体到合作商谈、合同拟定,则是由本科辅修过法律学位且细心谨慎的秦园园出面跟进了。
三人小组合作至今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顾念很放心秦园园对合作商谈的把握, 所以也从来不过问。
从道慈观回到租屋后, 三人连夜整理和敲定了一遍新剧本大纲和人设的细节,为第二天的上门“面试”做充足准备。
和那边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0点整。
前一晚又熬了夜, 刚规律好的生物钟8点就把顾念弄醒了。睡眠严重不足的顾念洗漱后就飘进餐厨区, 顺着高凳趴到料理桌上,歪枕着胳膊打了个哈欠。
隔着黑色大理石板, 对面同样承包后勤部分的秦园园正翻着平底锅煎鸡蛋, 江晓晴站在旁边, 主要负责捣乱。
“你再闹我,待会儿就准备吃糊的吧。”秦园园威胁。
“别别,糊的致癌, 我们生活习惯够可怕了, 别的方面还是多给自己留点保命的概率吧。”
江晓晴嬉皮笑脸地带着鸡蛋壳扔进垃圾桶, 抬头时看到了桌上蔫成软体动物的顾念。
江晓晴跟着往前一趴:“哎, 顾念大大, 你怎么又蔫了?属气球的吗?”
“……”
顾念支了支眼皮,没回答她。
秦园园把最后一份煎好的鸡蛋和培根出锅, 将那只白瓷盘子放到江晓晴面前:“你也别闹顾念了。她这会儿算是在蓄电,你现在给她把电放完了,待会儿到了资方那儿, 你来讲人设弧光和剧情走向啊?”
江晓晴吐了吐舌:“得了吧,那还不如让我给他们跳支钢管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