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顿时停了下来,从楼梯上向她望去。
她长得清秀漂亮,总有一股白莲花的气质弥漫于周身,而对我来说也确实如此,她总是善于以一副天下人负她的姿态来指责他人。
以前我总是忍气吞声,想着以和为贵,包子得不像话。
然而这一刻我忽然笑了,平静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沈姿,这个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没有谁规定了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以你的意愿为中心。”
她沉着脸对我说了极为粗鲁的一句话:“听你放狗屁,你技不如人就耍心眼,别以为我不知道!”
耍心眼?我必须十分坦白地承认,和她的心眼比起来,我简直是个白痴。
但凡我有半点心眼,就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为了陈寒和她那虚假的恋情跟个白痴一样死去活来。
所以我轻快地笑了,“不好意思啊,对我来说你还没那么重要,费不着我花什么心眼去对付。陈寒也好,演讲队也好,我争取是因为我喜欢,放手也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了,跟你——”
我拖长了声音,笑得肆无忌惮,“屁,相,干。”
不管她在我背后气急败坏地说些什么,我理都不理,头也不回地飞快往楼下跑。
沈姿,陈寒,演讲队,president,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陆瑾言还在等我认清自己的心。
我急吼吼地买了只面包,一边往公交车站跑,一边神游天外地幻想着一会儿见到他,我该说些什么。
“陆瑾言,我的心已经空出来了,你要不要?”
啊啊啊,不行,太矫情了!o(>﹏<)o
“陆瑾言,我和陈寒摊牌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干嘛老提陈寒呢?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点和正主有关的话才对。
“陆瑾言,我来给你正名分来了!”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翘首以盼地等待着半小时一趟的332公交早点到来。
***
再次抵达陆瑾言居住的小区时,已经是傍晚七点过了,我在楼下按了半天门铃,结果都没人应声。
我摸不准他究竟是出门去了还是不想应门铃,于是打电话给他。
可是一通两通,很多通电话都拨过去了,最终也无人回应。
我有点慌了,站在原地直跺脚,还好一旁的小餐馆里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休息,见我一脸着急的模样,好奇地问了句:“小姑娘,你找谁啊?”
我迟疑地说:“我找十三楼的陆瑾言。”
她笑眯眯地说:“哦,原来是来陆医生呀!我就住在他楼上,下午在这儿歇脚的时候,看见陆医生出门去了呢!”
我有些沮丧地咬了咬唇,“这样啊……”
“不然你在这儿坐坐,等他回来?”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朝我招招手。
于是我就厚着脸皮坐到了她旁边,得知这家小餐馆是她儿子开的,她有事没事就在这儿帮帮忙。
老太太很爱说话,不断问我一些问题,比如我和陆瑾言是什么关系,比如我常来这里吗,以前怎么没看见我……我支支吾吾地答话,面上一片通红。
是在夜幕低垂的时候,陆瑾言才回来的。
他从餐馆前经过,步伐沉稳,手里拎着只塑料袋,目不斜视地往大门处走。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朝他跑了过去,嘴里叫了一声:“陆瑾言!”
他一顿,诧异地回过头来,双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我回头对老太太道谢,然后腆着脸皮低头对陆瑾言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没回去?”他回过神来之后,没有急着开门。
我担心他这举动是不让我去他家的意思,于是着急地催促他:“你开门呀,上去再说行不行?”
他看了我两眼,没说话,刷卡开了大门,带我走了进去。
电梯里空空荡荡的,明亮的灯光和镜子将我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
我忽然间局促起来,不安地从镜子里望着他,小声说:“陆、陆瑾言,你还在生气吗?”
他的神态有些疲惫,声音也略微暗哑,直接问我:“祝嘉,你想说什么?”
我一下子胆怯起来,咳了两声,嗫嚅道:“我和陈寒都说清楚了,今后和他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陆瑾言没说话,从镜子里静静地与我对视。
我鼓起勇气侧过头去看他,却猛地发现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面颊红得不正常,眼睛也亮得可怕。
低头才注意到他拎的是一袋子药,我一惊,想也不想就伸手朝他的额头探去。
果然——他发烧了,额头滚烫。
也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开了,我着急地拉着他往大门走,“怎么会发烧呢?快点快点,先回家吃药,躺着再说!”
他一路都静静地盯着我,而我察觉到他的手腕也很烫,显然烧得不轻,心里更急了。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任由我把他扶到了床上,由始至终都安静地望着我。
我顾不上那么多,先去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捧着那堆药片回到床边,扶起他来,“快吃药。”
他也没拒绝,乖乖地把药吃了,然后又一次被我按下去躺着。
我又忙忙碌碌地跑进洗手间,拧了一方浸过冷水的毛巾,急匆匆地跑回卧室,趴在床边给他敷额头。
屋子里有些闷热,我把空调打开,然后才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替他降温。
他还是侧过头来望着我,目光灼人。
我问他:“是不是昨晚吹了风,一夜没睡,所以发烧了?”
他不说话。
我心慌意乱地碎碎念,“怎么回事啊,我们俩都在山上打盹,按理说你身体看起来比我强壮才是,怎么就你发烧了,我没烧呢?奇了怪了……你买的那些药行吗?我记得我发烧了思媛给我买过一个牌子的冲剂,好像挺有效的,不然我再去帮你买?”
我一个人自顾自地念着,而他终于不急不缓地打断我,低声道:“祝嘉,我烧的不是脑子,是心。”
一句话成功令我闭上了嘴,他目光灼人,眼里隐隐有波涛在翻滚。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令他生气、令他失望,他病上加病,所以心里难受。
我心里也不好过,只好蹲在他身旁,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低声下气地说:“陆瑾言,我错了,我刚才去见了陈寒,已经——”
话音未落,一直安安静静的人陡然间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捞了起来。
我只看见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下一刻,惊魂甫定的我已然被他拉至身上。
他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将我压倒在身下,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将我浑身都点燃。
而他板着脸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祝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少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
下一秒,他的面孔倏然放大,温软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唇。
大概是我的脑回路太短,反射弧太长,还未能反应过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眨眼间就已被陆瑾言翻身压倒。
他在发烧,滚烫的体温从与我相贴的每一处肌肤往我身上蔓延,那灼人的温度一路爬进我的心底,叫我也跟着颤栗起来。
他很重,这么压着我本来就已经叫我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嘴唇也被堵住,我真有种即将窒息而死的错觉。
陆瑾言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与强势,修长的手臂与双腿将我禁锢得死死的,叫我心慌意乱。
他吻得毫不温柔,而我因为被压得不太舒服,略有反抗,与他嘴唇相碰、牙齿相撞,片刻之后,嘴唇都火辣辣的。
他大概脑子烧糊涂了,双手缠住我的腰,不顾一切地吻我,唇舌交缠间,满世界仿佛都是他熟悉的香气。
恍惚中,我闻见了他的洗发水与沐浴露交织在一起的气味。
上一次住在他家时,我的一夜好眠也都伴随着这个气味。
在他的凶狠与愠怒里,我不知不觉妥协了,也开始像八爪鱼一样与他肢体交缠,粗暴地回应着。
他咬我的嘴唇,我就更加用力地咬回去。
他重重地吮着我的舌尖,我就不客气地撕咬他的舌头。
他恼我一直对陈寒念念不忘,把他当成备胎。
我恨他不听我解释,明知我愚钝蠢笨,却不肯点醒我,还这么用我的智商凌迟我。
他有怨,我有怒。
于是这一场亲密的拥吻硬生生被我们变成了暴躁的厮杀。
我甚至用力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死死地拉向自己,指节用力到酸痛。
他也不甘示弱地箍住我的腰,力道之大几乎令我闷哼出声,可我毕竟忍住了,不愿认输的我只能笨拙生硬却更加用力地回吻他。
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化为浆糊,我用我的满腔爱慕与一肚子怨气去和他唇齿交缠。
可是说来奇怪,在这样一次特殊的亲吻里,所有的怨气似乎都得到了纾解。
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我们不顾一切地纠缠着,最终没有了误会时的暴躁与愠怒。
陆瑾言微微离开我的唇,声音低哑地叫我的名字:“祝嘉。”
我睁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睫毛都在发颤。
他还压在我身上,沉重的身躯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滚烫温度,面色也因发烧而潮红绚烂。
我赌气说:“占便宜占够了吗?把我嘴唇咬破了,满意了吗?要是满意了,那就起来,我要滚了,不在这里碍您老人家的眼了!”
我口是心非,作势要推开他,而他一把抓住我抵在他胸口的手,牢牢地摁住。
于是这就变成了我的手心与他的心脏紧紧相贴,就连他强有力的心跳也一下一下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我猛然间一怔,几乎有种错觉,好像他的一颗心都被我握在手里。
我瑟缩了片刻,可他却丝毫不给我退缩的机会。
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来到我的心脏上方,毫不迟疑地贴了上来。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了我,亮得可怕。
而眼睛的主人一字一顿地对我说:“祝嘉,这里,你收拾好了吗?”
我傻傻地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话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一起抵达我的面庞,“如果收拾好了,我就要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