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散后,寝宫里安静下来。
庄妍音已经在被子里憋不住了,透出脑袋来换气。
她唤来荣兰问:“豆腐怎么样了?”
“按您交代的都去除了菌丝,调料也都是按您交代的比例配好了。”
庄妍音翘起唇角下床:“仔细着,步骤不要出差错。”是她上次做的那豆腐乳。
庄振羡有个闻异臭的怪癖,她猜他应该会喜欢吃又香又臭的东西?反正她是觉得豆腐乳有股怪味。
这个时空还没有腐乳这些食物,原本想做臭豆腐,但她还没研究过臭卤水怎么做。索性先做豆腐乳,夏日气候渐渐热了,庄振羡又被她晾着,恐怕不会太能吃得下饭。
这是她早早就准备的计划,像庄振羡这种荒淫了n多年的暴君,怎么可能因为宝贝女儿喜欢听励志故事就转性当个明君。
她出手就得一招致命才行。
桌上的菜摆了两日,早已经变色了,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菜都撤了吧,明日换新的摆上。”
刚吩咐完,她便见沈氏出现在门口。
沈氏面上一愣,疑惑地望着她,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
秦遇连忙朝庄妍音赔罪:“奴才来不及通传,请公主降罪。”
庄妍音示意他们下去,挠挠头,笑嘻嘻道:“母妃,你都听见啦?”
“你是故意气你父皇的?”
庄妍音也不瞒着沈氏:“女儿想学习了,从前浪荡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学堂上那些没我身份高贵的小姐竟然比我还有文化,出口就是满腹什么纶,我也不能差!”
沈氏欣喜不已,但忧心她道:“可你不能伤了身子。”
“我都吃过啦,我每日都有按时吃饭的。”庄妍音上前几步,昂起脑袋抱住沈氏的腰,“母妃,你要为我保密哦。”
“嗯,我不会告诉你父皇的。”
她伸出手指头:“我们拉钩。”
沈氏一怔,没料到她这般可爱起来,蹲下身,她白皙手掌落在她肩头,笑着跟她拉钩,眼眶里却闪着晶莹泪花。
庄妍音心疼她,面上只作不懂安慰,手足无措道:“哎呀你哭什么,我现在又不欺负你了。”
沈氏破涕为笑。
她扑进沈氏怀里,感受着沈氏温暖的怀抱,软软喊了一声阿娘。
沈氏身躯一颤,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
庄振羡第二日又来见庄妍音,她仍不给好脸色,第三日如此,后面多日都如此。
他恼羞不已,却不知自己是何处的错,她又不肯开口,他只得拿满殿器物与宫人撒气。
夏日渐渐热起来,一切都如庄妍音想的进行着。
听闻她没有胃口,庄振羡也难吃下去东西。
御膳房每次都变着法地做好了玉盘珍馐,但每次都是原封不动退下去,唯有今日,向狄端着一碟豆腐乳入殿来,变着法地夸这菜,想尽办法让庄振羡吃。
起初庄振羡丝毫没有反应,最后听向狄泄了气地招呼德子:“将这臭东西端下去吧。”
一个“臭”字,庄振羡眼眸一亮,将人叫回来。
向狄忙谄媚道:“皇上,这是御膳房新做的下饭菜,说是别瞧它模样不起眼,倒适口得很。”他恭敬递上筷子。
庄振羡也是漫不经心的,懒漫拾起筷子去夹。
“御膳房说这菜取一小块拌饭入口最好,多了咸。这豆腐乳初尝可能有些许咸臭,不过皇上放心,此菜无毒,它就是这个味道……”
向狄还有许多天花乱坠的词,还没来得及说,庄振羡已经眼眸一亮,连着扒了好几口饭。
“给公主送一些过去,让她吃饭。”
向狄连忙去办,仍是灰头土脸地回来,庄妍音死活都不吃饭,每日只草草吃几口点心。
庄振羡恼羞得想砍人,但女儿说过滥杀无辜阎王会给她减寿。
他又想打人出气,但想起了女儿晕血。
憋屈得很,他只得又砸了一套瓷器。
他一连数日都是靠那豆腐乳吊着饮食。
庄妍音与他的吵架,最开心的当数钱氏姐妹,毕竟当初几次伴驾都是被庄妍音这个跋扈小公主打扰。
大小钱氏变着法地想来讨庄振羡开心,见他几日都食那臭腐乳,媚眼凝笑:“皇上,臣妾跟妹妹做了茯苓糕,味道不比这咸臭的腐乳差,您尝尝。”
大钱氏翘起兰花指送到庄振羡唇边。
庄振羡少有的沉默不语,摆手推开了。
小钱氏垂眸,很快将那臭腐乳端走,嘴里笑道:“皇上不爱吃糕点那便不吃,臣妾这炸了丸子,很是香酥可口,这臭东西臣妾就先给您端下去了。您是帝王之尊,怎能常食这等粗滥之物呢。”
向狄忽然在这时风风火火闯进门,被门槛绊倒,也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
“皇上,鸾梧宫诏了太医,妍公主生病了!”
庄振羡霍然起身,惊撞了桌子,碗里的补汤洒湿了他衣袖。
小钱氏连忙挽着他手臂,大钱氏忙用绣帕帮他擦拭,姐妹二人是不欲他走,还是被那恼人的磨人精叫走。
向狄瞧见那桌上的腐乳,忙说:“奴才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腐乳可都是妍公主亲手做的。便是被这些被刺激到皮肤,那手背通红通红的,模样可怜极了。”
向狄说他方才听闻鸾梧宫传了太医,才了解到原来是公主虽然生着她父皇的气,却担心父皇每日茶饭不思损坏了龙体,特意做了这些开胃的腐乳,不想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皮肤过敏,手背红成一片。加上这些时日不爱饮食,人便精气不足晕了过去。
庄振羡听完,内心自责而愧疚。
父女俩都冷战这么多天他还觉得是女儿使小性子,过几日便会理他,竟丝毫不留意女儿在做什么,还让她损害了身体。
他眯起眼眸,利落抽出被钱氏抱紧的手臂。
大小钱氏:“皇上……”
“你方才说什么?”庄振羡已踏出门,想起方才的话,折身睨着大小钱氏与那盘好吃到爆的腐乳,“朕的女儿亲手给朕做的腐乳,你说这是粗滥之物?”
大小钱氏失宠了。
屋内安安静静的,庄振羡早没了人影。
姐妹俩愣愣望着桌上那盘臭腐乳,做梦都没想到她们有朝一日失宠是因为怼了几坨豆腐?
*
鸾梧宫里“乱作一团”,沈氏忧愁望着床榻的女儿,庄妍音正病恹恹躺在床上。
庄振羡疾步来到床前,女儿如今的小脸已养得白皙细腻,小鹿眼下却是一片青色,在望见他进来时眼眶也是通红的。
庄振羡从被子里拿出女儿的小手,见她手背果然红通通一片。
他心痛不已,对上女儿眼巴巴流眼泪的模样,眼眶也不由得泛了湿润。
“母妃,我想同父皇说几句话。”庄妍音让沈氏先领着宫人让出了房间。
庄振羡摸着她脸颊:“都是父皇的不是,父皇不该多日都不顾你。”
庄妍音埋着头,只作还在生气地瞧着衾被上刺绣的莲蓬,也不说话,就任眼泪啪嗒掉。
庄振羡低头擦着她眼泪哄她:“还生气呢?”
“父皇,你知道女儿为什么想读那些典故了吗?”
庄振羡等她说来。
“因为女儿忽然想知道一个治国的皇帝是什么样子。”
“礼部尚书跟我们说完那个故事后,还有这些时日去了学堂听课后,我便在想,若是那些年女儿在宫外受苦时遇上官场严正,没有贪官受贿,不晾着我当时那种不起眼的小百姓。若是政策再好一点,税赋轻一些,不至于要到把我卖人的地步。或者是父皇您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女儿都不会受苦那么多年……”
庄振羡心头懊悔,这些他一件都没有做到过,更别谈什么微服私访。
庄妍音小脸埋在他胸膛,哽咽说:“这原身里的记忆这几日想起一些了,女儿想起从前寒冬腊月里冻着手被逼着做腐乳,那时女儿就想,父皇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我的父皇顶天立地,是皇帝呢。”
“……父皇让你受苦了!”庄振羡紧紧搂住怀里哭得颤抖的小人儿。
“阿妍不怪父皇的,只有阿妍懂父皇,父皇别难过,你难过阿妍也会难过的。”
“阿妍的手过两日便会好的,阿妍多喝几副药身体也能精神起来啦,药不苦的。”
庄振羡深吸口气,女儿身上温软的橙花香填满肺腑。
他道:“父皇明日便开始自己批阅折子,关注民生,也要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他搂紧女儿,“父皇发誓,一定给你一个太平江山,不再让你落入宫外险境中。”
庄妍音偷偷弯起唇角,掩下眼中窃喜,昂起脸来,眼里泪光涟涟。
“父皇,你真好,女儿会陪您一起的。”她乖巧地蹭进这个宽阔的胸膛里。
当晚,庄妍音等庄振羡回成乾宫后,火速让沈氏将消息通知了裕庆太后与周皇后。
裕庆太后又迅速派亲信告诉了刘墉,周皇后与沈氏也派人给母族递了个话。
四个女性迅速炒出皇帝要勤政爱民的火爆新闻。
……
翌日,庄振羡如常上朝,与女儿解除冷战后,眉眼间虽然精神不少,但也没觉得体察民情是多么大的事。
随着宦官长喝与扬鞭的上朝声落下,文武百官紧接着爆发出洪亮的万岁声,此起彼伏,震撼响彻这金銮大殿。
他被震得往后紧贴了下龙椅,坐直了腰杆。
他第一次见文武百官目光炯炯,满脸洋溢着欣慰喜悦。
仅仅一夜之间,原来全怀京的人都知道了他要注重民生,体察民情了。
回到成乾宫,御案前堆满了奏折,他第一次直接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女儿却从满桌奏疏里冒出小脑袋,笑嘻嘻地托着腮,一脸的崇拜:“父皇,我陪您一起看呀!”
庄振羡:“……”
君,真的不能有戏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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