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会说话以后,林重阳的人生就开启了一个新世界,虽然还不能说很复杂的句子,但是他已经可以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能够和人沟通交流,这样才让他找到一些做人的乐趣。
会说话以后他的目标就是走路,当然走路之前要先学会爬,六个月大的时候他努力学会说话,七个月大的时候他就已经勤奋地练习爬行。
只不过因为流口水下巴有些红,起了红疙瘩痒得很。他干奶奶就用偏方给他摸,其实就是香油摸下巴,没几天果然就见效,摸上哪怕流水口也不会再破皮。不过林重阳有些不习惯那味道,总忍不住要伸舌头去舔,好在慢慢地他能控制便不需要再受罪。
暮春时节,空气里泛着甜甜的清香,阳光暄暖,春风熏人醉。
林大秀把院子扫干净,铺上高粱蔑席子,再铺一床被子,然后就把儿子放在被子上让他随意玩,自己则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抄书。
林重阳已经不满足什么三字经千字文的,这些林大秀启蒙的时候学过,烂熟于心,现在一抄就回忆起来,没有挑战性,所以林重阳指挥着他爹抄《大学》。
林大秀抄书念书背书,林重阳一边听一边勤奋学爬。
今日天气暖和,林大秀把儿子的厚棉衣脱下来,换了轻/薄一些的背带开档棉裤,这样他身子轻快一些。
只见七个月大的奶娃娃趴在被子上,抬头、左顾右盼估量形势,然后双臂用力撑起胸膛、挺胸、吸气,左腿前抬,用力、身体前拱、拱……拱翻了。
哎,好丢人,再来。
林重阳充分坚持自己找对方法无往不利的原则,按照口诀来训练爬行,一上午累得浑身酸痛也没有挪动一掌的距离。
韩椿儿来送饭的时候看到正在努力的林重阳,惊讶道:“小九,你爬呢?”
林重阳点点头,最终还是没爬出去,啪嗒一下子瘫在被子上。
韩椿儿逗他,“小九,狗蛋比你大呢才会爬,可他说话没你利索,不用着急呀。”
我不是为了和狗蛋比,我是要让自己尽快地动起来啊。
林重阳一鼓作气,又撑起了小身体,努力、坚持、动作规范,好,前进!
啪嗒。
再一次失利。
林大秀笑道:“一上午除了喝水吃东西撒尿一直在爬呢。”
韩椿儿感慨道:“小九真是懂事,有时候我感觉他比我们这些大人还懂事,小小一个孩巴伢子,居然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让林大秀吃饭,自己把两个烀烂的芋头也放进肉粥里,“来小九,给你吃肉肉。”
闻到肉粥的香气,林重阳顿时来了力气,摆起架势,前进……呀,竟然真的挪了一步!
“小九好厉害!”
韩椿儿双眼亮晶晶地,一个劲夸他鼓励他继续。
最终,林重阳啪嗒摔在被子上爬不起来了,憋着小嘴不服气,在韩椿儿看来他是要哭。
韩椿儿赶紧给他抱起来,坐在席子上给他喂饭。
等他们吃完了,韩椿儿又去厨房转了一圈,看看还有没有热水,柴火够不够,再去屋里看看有没有要洗的衣服,顺便帮着整理一下卫生,差不多时间才回去。
姑姑可真贤惠啊,望着韩椿儿的背影,林重阳有些出神。
饭后林大秀去解决内急问题,林重阳四仰八叉揉着小肚子消食儿,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个大白影子朝着他走过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竟然是农家超级战神——大白鹅!
这可是孩见孩怕的大杀神,那脖子一探,嘴巴一出溜,简直了。
林重阳的汗毛都竖起来,因为那货朝着自己摇摇摆摆地来了!
林重阳吓得都顾不得喊救命,忘记自己会说话那回事了,下意识地就手脚并用赶紧躲。
大白鹅见一击不中,歪着头打量那肉嘟嘟的小东西,它居然会动,活的,那就是可以吃咯,继续叨。
我叨、我叨、我叨叨叨……
“啊!”林重阳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却也没有哭。
林大秀听见儿子凄厉的叫声赶紧收拾出来看,就见原本在棉被上练习爬的儿子居然已经开始满园子飞奔——爬着!
而他的身后有一只大白鹅正扑棱着翅膀摇摇摆摆、不紧不慢地跟着在后面吸溜,它绝对把他当成囊中物、还会猫戏老鼠一样戏弄他玩呢。
林大秀怒了!
他怒吼一声,冲上去对着大白鹅就是一脚,大白鹅负伤而去,扑棱着翅膀,嘎嘎地叫着飞奔而去,那速度绝对不是盖的,比林重阳爬得快十倍。
林重阳趴在他爹怀里,心有余悸,妈呀,差点命丧鹅口,前世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呆过几年,江南水乡,鸭子鹅不计其数,那简直是他的噩梦啊。
林大秀赶紧给他儿子摸摸毛吓不着那一套,顺便叫叫魂,小孩子摔了吓了的,老人习惯性给叫魂,林大秀为儿子也学会了。
好在林重阳虽然被吓一跳,夜里并没有像他爹担心的那样发烧,反而睡得非常香,竟然还响起和小猫一样的细微呼噜声。
林大秀听着儿子的呼噜声,竟然觉得十分受用美妙。
这时候林重阳梦里正练习爬行、走路、奔跑,然后和大白鹅决斗呢,他一个扫堂腿飞过去,那大白鹅就被他给踢飞。
林大秀感觉猛地踹过来的小肉脚忙一把攒住,这小家伙倒是很有力气,踹得他肋骨都有点疼。
正想着,林重阳又是一小拳头捣在他脸上,嘴里还嘟囔着,“嘿哈,打死你,打死你,让你叨,让你叨……嘿嘿哈伊……”
林大秀忍俊不禁,侧身将儿子搂在怀里,这下子捅了马蜂窝。
林重阳正做梦和大鹅搏斗呢,本来自己占据上风,结果就被大鹅给叨住手脚,立刻拼命挣扎,手脚并用,拳打脚踢,最后硬生生把想要和儿子亲近的林大秀给踹去一边。
他开始还摸头摸脸地安慰儿子呢,结果根本不好使,滚远点,把战场留给小英雄就好了嘛。
林大秀冷汗哒哒地将枕头拉出去很远,离着小魔头远一点,他要三百六十度勇斗大白鹅。
第二天一早,林大秀发现儿子规规矩矩地睡在炕头,侧躺,小手握拳放在脸颊边上,口水打湿了枕巾。
他有点恍惚,昨夜那个打拳打全套的小子似乎不是林重阳,眼前这个乖乖的娃才是呢。
许是因为昨天夜里太累,林重阳睡到天光大亮,都没有主动起来督促他爹抄书背书。
不过林大秀已经被他儿子训出来,生物钟都要成型了,主动起来抄书背书——他得赚钱,为夏天的蚊香、冬天的木炭拼命。
林重阳因为有大白鹅这个敌人存在,练习爬行格外卖力,没几天居然真的就能爬行如飞。
炕席已经承载不了他这尊大爬神,整个院子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林大秀的别院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只要打扫干净,再给林重阳膝盖套上缝好的粗布套筒就随便他爬。
林大秀感觉儿子爬行速度太快,让他有些眼花缭乱,经常他抄写两个字的时候,儿子就已经从东到西换一个位置,甚至有时候他感觉儿子没动,可其实已经完成一个点对点的切换,只是速度太快而已。
很快,林重阳就爬遍街坊无敌手,附近的孩子都没有他爬的快,大白鹅也甘拜下风!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刺激,狗蛋的爬行也加快了速度,原本还懒洋洋的一副爱爬不爬的样子,到最后兄弟俩已经可以双剑合璧追赶鸡鸭鹅。
当然,也有两人追鹅不成,反被鹅赶得逃窜,一对难兄难弟,狗蛋还被叨了一口,小胖腿红了好几天。
这惹得林重阳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狗蛋,害得他被大鹅叨,可如果让他爬得慢点替狗蛋被叨,他想也不想,疼啊!
若是大人还能用毅力克制,现在自己这小身子骨,真的很怕疼。
林重阳七个月会爬之后,坚持不懈地爬了两个多月之后又逞能开始学走路。
虽然爬起来虎虎生风,可他觉得还是走路适合自己,所以在狗蛋还十分痴迷爬行的时候他就努力地想要站直迈步。
对此狗蛋十分不理解的,说好的一起爬到老,勇斗大白鹅,你怎么走路去了呢。
日子就这样在林重阳的趣事中过去,虽然生活很艰难,却也温馨充实,就这么着便到了夏天。
或许因为还小,白天林重阳并没有觉得难熬,北方的夏天比起南方的夏天,虽然日头一样毒辣,但是只要有遮阳的地方还能过得去。
最热的三伏天里,晚上林大秀光着膀子穿着裤头,给儿子穿着肚兜,然后摇着一把扇子就能让儿子睡得舒舒服服。
若嫌热,就拿水泼泼地,开着房门,夜风一吹就凉丝丝的,还挺舒服。
最不舒服的就是蚊子!
尤其下雨前后,那乌泱泱的蚊虫,一走碰一头,走到哪里追到哪里。
那些东西还专门盯着细皮嫩肉的咬!
林重阳露着的地方都是蚊子叮咬的包,一个个粉红鲜嫩的,跟小樱桃一样。特别是屁股蛋子,大包连成片,看着怪可怜,把他爹心疼得恨不得不吃不喝把抄书钱都拿去给他买蚊香。
可现在的蚊香不是后世的那样物美价廉的蚊香,他在林家的时候随便用,到了这里哪里能随便买?
韩家就从来都没买过那奢侈品,现在的林大秀又哪里买得起,把儿子去换都换不多少。
韩大壮割了很多艾草,用艾草加上破布编成辫子,每天晚上点燃熏蚊子。蚊子不知道熏死没有,倒是把人熏得生无可恋。
最后还是戴干爹偷偷托人给他们送来一架细孔的蚊帐,挂在炕上将凉席都罩在里面,蚊子钻不进来,这才解决燃眉之急。
其实他们本来有蚊帐的,他那个蠢~~~爹去岁寒冬拿去换钱,根本就没想到夏天还要用!
当时说什么来着,“到时候把窗户用纱糊一下,再点着艾草熏熏,没多少蚊子,往年就没几个。”哎哟喂我的蠢爹,往年,往年你有钱点蚊香抹驱蚊油当然没几个蚊子了。
你以为窗户小,纱用得少好像便宜一样,不要忘了,你没有风门啊!再说糊窗那纱就只能用一季啊,哪里有钱买好纱布,还不是买那些夏凉布,一过夏就没劲头很快就会破,到时候还是得撕掉然后糊上大白纸。哎,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一个只能靠脸吃饭的爹呢。
不会赚钱,还大手大脚,不过看在他总是对儿子大手大脚,现在对他自己挺抠门的份上,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