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绿色火苗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天院空间,像是无所不在地鬼爪,将所有生命攫取。不仅仅是玄风学府的六位长老,就连天院的学生也都遭受到了波及。他们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被慢慢杀死。
那澎湃的澈湖之水也似乎骤然间停止了律动,大片的水中生物漂浮了上来。千年的古树也在此刻似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枝桠枯断,叶落而尽。这里,已经成为一片死地。
莫七震惊地看着眼前惨景,他想要制止星璇这种疯狂的举动,想要大声咆哮,但他就像是被锁在水底的囚犯,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终于,盛大的绿色缓缓黯淡下去。玄风学府六大长老依旧保持各自单膝跪地的阵印姿态,脸上的笑容依旧狰狞,但是每一个人皮包骨头,俨然成了干尸。
不远处那六只妖兽依旧凌乱地和人群撕咬在一起,血肉还残存在齿间,却都保持了静默的状态,像是标本一般。而更多的,那些年轻地面容,都已经灰暗下去。成片成片的密集在一起。有恐惧又愤怒,也有难以释怀。这些还未绽放却已经凋零的生命。
侥幸活下来的不到百人的队伍,瑟缩在绿色火焰笼罩不到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绿色中心银发倒竖的青年身影,呼吸都已经停止。
那银发青年随着绿光的消失,轰然一声跌落在地上,以虚弱和疲惫的姿态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当他看到那么多同门变成干尸的景象时,原本明亮如星子的眸子瞬间撕裂开来,那双眼眸好似要突破眼膜的桎梏迸裂而出!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像是疯子一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猛然仰天大吼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是要守护的,为何又变成了毁灭?!为什么?为什么--”
啪!
一声裂响,星璇的脑颅忽然崩裂开来,他伸向天空的手还未来的及收回。他祈求的,疑惑的,绝望的悲伤的动作全部凝固了下来。他眼中的光像是流星一般急速陨落。这最后的一个动作,后来被塑造成雕像矗立在悲歌岭上。却只有极少的人明白,这是星璇内心的挣扎和痛苦的写照,是他生命的纠结象征。
轰!
一声巨大的震动传来,就像是厚重的棺材闭合了起来,一切又变成了令人绝望的黑暗。
莫七按耐住心绪的波动,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摸索着那个潜藏地逃避的意识。到现在为止,他所看到的这些景象,大概就是星璇记忆的全部了。他忽然明白,为何不死之躯的星璇会死去。他是自我毁灭。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挣扎,迫使他的意识崩碎。他不愿意再面对一切。
“可是--”
莫七忽然将心神波动的频率提升到极致,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以确保那个潜藏者能够听得到,“你依旧做了在当时的情境下最正确的选择!如果你不那样做,也许锡蓝灵院的火种就会熄灭。而如今的锡蓝灵院,那个你曾拼命守护的地方,早已经绿树长荫,桃李硕硕。你的雕像到今天也都屹立着,激励着鼓舞着一代一代人,包括我!所以,你才不是毁灭者,你是--”
他顿了顿,用仰慕的口吻喊道,“守护者!”
守护者……守护者……护者……
声音悠悠回荡在黑暗的空间中,这种寂静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但就在这时,一小簇鲜绿色的火焰如同蛇形一般妖娆而出,就燃烧在莫七身前尺许。那个模糊的,却又熟悉的身影,带着某种敌意的气息注视着莫七。
“你不是我。你无法体会我内心的痛苦。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啊,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快走吧,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干。”
那火苗缓缓地又要熄灭,莫七猛然叫道,“你这个懦夫!”
嗤--
细蛇一般的鲜绿色的火苗陡然膨胀起来,像是巨蟒一般朝着莫七的心神本体吞噬而来!
莫七根本就不躲闪,只是冷笑,“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活人?你除了会装腔作势还会什么呢?不过是遇到了一些挫折打击就自我放弃的人,果真是应该活在阴暗卑微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我杀了你!”
愤怒的星璇暴喝一声,携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痛苦,一拳砸了过来。
“来啊!”
莫七毫不示弱,两位锡蓝灵院的过去和现在的传说双拳砸在一起。
嗡--
漆黑的空间颠倒震动,空间像是拼图一般偏偏崩塌。然而两人却丝毫无视这些,疯狂搅扭在一起,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像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死敌。
“你别逼我!就算你是我的后辈!”
星璇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摊开双掌,冥王阴炎旋转而出,如同两只鬼骷髅。
“是你逼我的!就算你是我的前辈!”
莫七双掌合十,淡蓝色水旋哗啦啦流泻而出的同时,瞬间幻化成和对方一模一样的鬼骷髅。此刻双方都持有冥王阴炎。
“怎么可能!你在我的意识空间中,怎么可能会召唤出水能?”
星璇惊讶莫名,转而忽然明白过来,“是幻象而已!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滚不滚?!”
“要滚的人也是你啊!现在老师还有其他人就快要死了!你真的一点都无动于衷?”
莫七愤而大吼,“那个魏通牙利用你的身体,践踏你的灵魂,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一点儿都无动于衷么?就算这不是你的本意,但起码你是他的帮凶,是杀人工具!倘若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应该阻止这一切!只有你能阻止!”
星璇的身体颤抖起来,双掌的火焰忽明忽灭,他在挣扎在痛苦。
“我阻止不了……我已经是一个死人……我没有办法--”
“你有!你可以!因为,你是星之璇玑!是照耀迷途之人的北斗!”
莫七用尽一切气力吼了出来。
咔--
星璇的意识从头到脚出现一道弯曲的裂缝,他不停摇着头,然后开始后退,他想要逃避!
“既然你自己不肯醒,那么,我就打到你醒!”
莫七不打算再保留,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全部凝聚成一个点。这是他所有的心神力量。他需要赌一把。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赌的人,但事实是,现实中他却被逼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他的运气一向都还不错。
“心源秘术·极夜光!”
倏!
一道淡金色光线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划破崩裂的意识空间,直直穿透正在消失的星璇的意识。
啊!
那道淡淡的意识顿时凝固了一下,保持着最后的动作。他想要转过身来,然而才动了一动,整个意识形态全部碎裂开来,变成了宛如星子一般的碎粒,照耀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
星璇,你说的对,我不是你,无法知道你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但这不代表我不能理解和体会。我和你一样,从出生就没有了父母,被人捡回去。因为异样的发色而被人排挤和凌辱。我体会过什么叫悲苦,什么叫孤独无依,什么叫挣扎。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啊,愤怒着,自哀自怜着,恨老天不公,像是迷途的人。可是,我遇到了龚爷爷,遇到了婆婆,还遇到了我们共同的老师。这些人都是上天派来的指引我迷途的人啊。我相信老师对你而言,也是这样的人吧……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对一个前辈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要把心中所想告诉你知道啊。你是一个合格的守护者,你完美的击杀了敌人,守护了很多人。但我们不是完美的,所以也不能苛求完美。在守护的同时,很难避免会失去一些。旦每一次守护,不都是要牺牲一些,换来一些么?是你对自己要求太严苛啦,那些存活下来的学长学姐们从没有用异样眼神看过你,他们每每提到你的时候,依旧是充满自豪和崇敬的,像是诉说一位挚友,一位传奇。你看,连他们都明白你不得已而为的举动了,为什么你自己反而却没有释怀呢?
你说的……是真的?就连老师也……也没有责怪我?
我现在可是霸占天榜第一数年的新传奇啊!各项记录都已经全面超越你了!你以为我有必要骗你一个第二么?
莫七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师怎么会责怪你?虽说你是不死之躯,但是想要毁掉你的身躯也并不是做不到。可是老师并没有这么做,他将你的身体保存的这么好,让你长眠于他的脚下,你难道感觉不到他的思念么?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但是仅有的几次,那眼中透出的光,都让我无比嫉妒啊!
压抑的哭泣声若隐若现,那是激动地,释怀的,悔恨的。
星璇,时间无多了。恐怕老师他们已经……
不,我知道怎么做。就用我这残躯,最后照耀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