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泉落韵怡然夏,飘叶成诗好个秋。
游鱼雀跃,水碧山青,昆仑山下某一幽谷,此时正是桃花蜿蜒,落英缤纷。
这风景当真极美,极美。
而在这极美的韵致中,幽闻暗香浮动,香烟袅娜,间或一两声清脆的环佩,叮咚响于风中,再凝神细看之时,水花飞溅之上不知何时已袅袅娜娜站了一位身形纤细的白衣少女。
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气质清冷,身形单薄,绝世的容颜隐于水雾弥漫之间,让人看不清楚真容。但看这负手而立的身影,浓纤合度,葳蕤生姿,想来那水雾氤氲中的容颜也该是非同寻常的。
这是一个极静的意境,静得让人觉察不出哪里在动,静得让人能听见风的声音。这也是个极动的意境,风在动,水在动,山在动,动得能听见千里之外黄沙沸腾中哒哒的马蹄。
而少女只是背负双手悠闲的站着,仪态体娴,傲世孤芳。
“噼啪!”
银白如练的瀑布中传来两声微弱的异样。这样的异样,一般人是听不出来的,除非他天生的听力就比别人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静止的少女应声掠起,轻盈的体态如雨燕惊飞掠上半空。但见她右掌弹出随手一引,翻开水袖掌中已安安静静托了一条两寸多长的大白鱼。
原来这瀑布之上还连着江水,这条大白鱼便是不慎被水流冲下来的冒失鬼,若非少女出手相救,任它再没份量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怕也是凶多吉少。
“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怎么做了畜生,还这般不小心呢?!”
少女开口,幽远空灵的低叹如梦幻般凄迷,听着不觉让人心颤。语毕身形一动,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轻盈纤细的身体已经掠回地面,此时氤氲的水雾散去,露出少女惊世的容颜。
那是一张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的脸,青瓷般细致的肌肤略显苍白,一根浅色发带将如云青丝简单束于发端。眼神顾盼之间清波流动,神采飞扬,嫣然绝世不可方物。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罢?!
泠泠似水,冷冷若冰,眸底一丝清愁燃尽万丈红尘,眉角半寸相思通透十方世界。
这样的一个女子,该是世人顶礼膜拜般仰望的,只因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美好的人儿来。
“啊!”
前方溪边的桃花林中蓦地一声尖叫,女子亢奋的喘息伴着男人压抑的低吼响彻林间。
少女冷冷扬眉,然而,也只是无关痛痒的扬了扬眉而已。
俯身将鱼儿送回水中,悠然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微风吹起裙踞,一只银色小狐跑过来讨好的蹲在脚边。
身后瀑布声震如雷,林间喘息媚叫不息。
少女低头盘算,这是第几个了?
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五年前,她在樊川遭遇一个禽兽。
话说五年前,她在樊川捡到一个师父。
禽兽打了她,师父救了她。
她不知道禽兽的名字,只知道他生得好看,好看得让他想忘记都难。
她也不知道师父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坏很坏,坏的让她想起来都心颤。
师父有个怪癖,每次出谷都会带回一个女人,花前,月下,林间,水潭,任何一个暴露的地方,天地为被做和谐的事。
师父还有个怪癖的婆娘,每次师父带女人回来都发狂,发狂的时候不吵,不闹,不骂人,就爱折磨她。打她,骂她,毒她,师父从那些女人身上得到多少快感,师娘就会从她身上得到多少满足。
她哭过,从泪如雨下到终于不再相信眼泪。
她求过,从卑躬屈膝到终于不再相信魔鬼也有人性。
她逃过,从机关算尽到终于放弃挣扎。
甚至,她也死过,从割腕服毒到终于百毒不侵。
最后的最后,她选择了接受,每一个日落之后再见到明天的日落便是幸运,每一个清晨能呼吸到花间的清香便是享受,而人,活在当下便该快乐,至于明天如何?鬼才知道呢。
“贱儿啊,你知道吗?你不能笑,因为你的笑,可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所以你只能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才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在一次痛入骨髓的折磨后,这个怪癖的婆娘如是说。
他们都叫她“贱儿”,顾名思义就是卑贱的人儿。
她不让她笑,只因嫉妒那笑的妖娆,可她偏偏要笑。峨眉淡扫桃夭夭,一树梨花压海棠,生而流离,最是荒唐,此时不笑待何时,此世不笑待何世?
“贱儿啊,你的美太过高贵。所以这世间会有无数的男人想要摘到你,但那不一定是爱,仅仅是采摘的那个过程,他们喜欢那个过程的冒险,刺激!你的师父亦如此。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的师父想要冒犯你,你就用这把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非要杀人麽?”
少女皱眉,从袖中轻轻摸出一把小刀,微风吹过,青丝凌乱,一根长发划过刀锋,霎时断为两截,悠悠落入碧水寒潭。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婆娘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竟是如此锋利霸气之物,难道她还真希望自己杀了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