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太突然, 门口守卫要拦, 何钰脚下麻溜, 直接绕路进来, 那两个新人站在门口, 要进去抓人, 反倒被无双叫住, “不得无礼,这是太子的好哥们何公子,也是当今丞相。”
俩新人吓了一跳, 连忙跪了下来,“小人眼拙,请丞相大人不计小人过, 饶过小人这回。”
方才进来时何钰说了, 自己是丞相,还被那俩人笑了回, 说丞相怎么可能这么小?吹牛云云。
何钰来时身边有人伺候着, 方便拿东西, 进了皇宫带多重的东西都要自己提, 腰牌搁在怀里, 取不出来,加上怀里的奏折太多, 怕散,假装拿腰牌的功夫, 直接闪身进了东宫。
没耽误事, 加上何钰心情好,不跟他俩一般见识,“不知者不罪,无妨。”
那俩人连忙叩谢,几次之后被无双带走。
无双在路上告诫他俩,“以后看清楚了,要想在东宫办事,千万要记住,这位主儿惹不起。”
那俩人对视一眼,提出疑问,“这位主儿很难伺候吗?”
无双想起何钰的性格,“倒是不难,不过我们家太子难伺候,谁要是得罪了这位主儿,何公子不会说什么,咱们太子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那俩人连忙低下脑袋,“小人记住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去前门看着,里头不吩咐,千万不要打扰。”无双又叮嘱了一句,送走那俩人,自己进了内院。
东宫也分内院和外院,那俩人是外院的看守,他自己守在内院,不让人进来。
里头不需要人伺候,何公子与太子都是好打发的人,需要时喊一声,不需要时能在里头待一天不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何钰自己屁股一抬,坐在顾晏生的案台上。
顾晏生放下书,“你第一天批阅奏折,肯定有很多事情不懂,而我是你唯一一个批过奏折长达三年多人,你不来找我找谁?”
“我也可以找外公啊。”何钰顺口回答。
“舍近求远不是你的性子。”顾晏生抬头看他,“说吧,哪些不懂?”
“大半都不懂。”何钰深深叹口气,“虽然知道他们会为难我,没想到这么下功夫,先是跑了几趟最后才去何府找我,拖我的时间,现在又连芝麻绿豆点儿的小事都写在奏折里。”
他给顾晏生看其中一本,“礼部尚书的,问我太后大寿是找原来的老戏班子,还是找最近太后最爱看的新戏班子?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神仙,这事要问太后。”
顾晏生失笑,“太后就住在永寿宫,你去找吧。”
何钰无语,“顾兄,你就别打趣我了,快告诉我,太后到底是喜欢新戏班子,还是老戏班子?”
顾晏生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桌子,“坐过来,我一一告诉你。”
何钰跳下案台绕过去,顾晏生站起来,给他让位,“太后念旧,自然是老戏班子,况且《贵妃醉酒》这戏只有老戏班子才能唱出神韵来。”
“那户部是交粮好,还是交钱好?”
“都差不多,都容易掉包,不过萧将军要的东西没人敢动手脚。”顾晏生自信满满道。
“为什么?”何钰好奇了。
“因为他是史上唯一一个亲自一个一个检查银子,一袋一袋检查米粮的人。”顾晏生细细道来,“进了他口袋的东西,就是他的,谁敢动他的东西,那就是仇人,将整个朝廷掀翻天了也要追回来。”
何钰明白了,“原来他抠门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八万两银子,得装好几箱,一个一个都检查,还真是难为他来,最少要检查三五天,不过人家有这个闲工夫。
“那刑部的人呢?”何钰又问。
顾晏生摇头,“不能光问我,你也要动动脑子。”
脑子跟其它玩意儿不一样,时间太长不动,它就废了,智商不如猪。
何钰想了想,先拿一张纸,搁在一边写,他的时候顾晏生就站在旁边。
“怎么了?”何钰写好了,给他看。
“还行。”顾晏生没夸他,何钰最爱得寸进尺,须得好好磨练,受不得夸。
他将犯人分为几个等级,秋后处决的参军一辈子,贪污的参军二十年,偷盗的十年,以此类推。
罪越重,参军年限越高,反之减少。
“这有个嫌俸禄太少,要告老还乡的,要不要同意了?”
顾晏生不信,“你从哪看出嫌俸禄太少?”
整个奏折里都没有一句话关于嫌俸禄少的。
“六十不到告什么老,还什么乡?不是嫌俸禄太少,就是环境太差,有难言之隐云云。”
顾晏生一时竟也沉默了,何钰这话好像没毛病。
俩人又七七八八批了不少奏折,尽管有顾晏生帮忙,还是批到了四更天。
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要爬起来,赶去上朝,散朝后还要将奏折交给皇上,完了才能睡个回笼觉。
和往常一样,五更天天还是黑的,顾晏生打灯,何钰蹭灯,半路顾晏生要上个茅房,留何钰一个人等着。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顾晏生,反而等来了礼部尚书和侍郎,还有户部尚书。
几个老头子累的不轻,互相搀扶着过来,打量了何钰一眼,坏主意登时出来。
“哎呀,老夫脚扭伤了,走不动路了。”礼部尚书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丞相老弟,能不能麻烦老弟背老夫一程?”
他年龄大,叫何钰老弟没毛病。
“我吗?”何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老弟。”
何钰点点头,“小事一桩。”
他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将诸多捆在一起的奏折搁在地上,微微弯腰,准备去背礼部尚书,人到了近前,突然面色一变,“蛇啊!”
礼部尚书吓了一跳,当即站起来,几步飞奔而去,“在哪呢?在哪呢?蛇在哪呢?”
没瞧见蛇,倒是瞧见了何钰一脸憋笑,“尚书大人,你的脚不疼了?”
尚书咳嗽一声,掩盖尴尬,“情急之下居然将之治好了,还是丞相有办法。”
何钰捡回自己的奏折,佯装关怀道,“尚书大人要小心,下次再扭伤了脚万一我不在身边可怎么办?”
他面色古怪,憋笑憋的明显,礼部尚书自知理亏,没敢吭声,也就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的功夫,便见顾晏生提着灯笼远远走来,“怎么了?这么热闹?”
他一来,大家立马做鸟兽散状,走的走,跑的跑,没事的也有事了。
“呀,冷场体质。”何钰眼睁睁看着大家结伴离开,拦都拦不住。
这两天他也算涨了见识,晓得了顾晏生的另一面,这人平时沉着稳重,上了朝廷跟上了战场似的,一枪一个,谁来杀谁,逮谁干谁,没一个人能在他手底下多走几个回合,死的冤枉,突突几下就将战场上所有人都干掉了。
朝廷也跟他想的不一样,原来以为该是安静严肃的地方,大臣们也该不食人间烟火才对,谁料个个都是老头子,稍微年轻些的都有二三十,何钰这样的几乎没有。
当然除了顾晏生和二皇子。
二皇子没顾晏生的耐心,能每天来上朝,他最多隔三差五,许是得了萧琅的吩咐,二皇子存在感很低,从来不主动找事,昨天何钰见过他一面,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人就走了,丝毫不顾及同窗之情。
他也是整个朝廷除了皇上以外唯一一个安静的人,其它都跟逛菜市场似的,一群大妈挎着篮子,拿着葱啊大蒜互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