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府衙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两人刚进府衙, 就见门口正站着孙志。孙志见两人回来, 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礼后, 孙志道:“大人, 属下等正在大堂里等着大人, 大人可有时间去见见?”
梁珩点点头,“你先进去,我送夫人回去就来。”
孙志应下去了。心里暗想, 看来梁县令确是新婚不久,看这腻歪的,走个路都手牵着手。
梁珩陪着沈蓁蓁回了房, 就到了县衙大堂, 只见灯火通明的大堂里站着七八个衙役,还有两个身穿襕衫的, 正轻声说着话。
一人眼尖, 见到梁珩进来, 虽然还没有见过他, 但刚刚孙志说梁大人一会就来, 这会见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进来,这人肯定就是梁大人了。
“梁大人来了!”
众人停下, 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不过二十出头, 身穿天青白长衫年轻人走了进来。走得进了, 看清了梁珩的长相,众人心下更是惊异非常,这么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就是他们的新任县令?
孙志和刘茂是见过梁珩了的,连忙带头行礼。众人见两人确认了这年轻人的身份,压下心下的惊疑,忙跟着见礼。
“属下见过梁大人!”
梁珩走进大厅,看清堂内众人的长相,只见多半都是三四十岁的模样,有两个和孙志一般,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诸位不必多礼。”
众人迎着梁珩坐下。
那两个身穿青色襕衫的中年人上前来,拱手一礼。
“大人,下官张安和,是本县的县丞。”
梁珩又站起身来,对着张安和拱手一礼,“张大人有礼了。”
张安和连忙往旁边侧了侧身,不敢受梁珩的礼,“大人多礼了。”
另一个略胖的接着朝梁珩拱手一礼,“下官王彦,是本县的主簿。”
梁珩也朝王彦拱了拱手,王彦更不敢受梁珩的礼,连忙往旁边一跳,“大人折煞下官了。”
底下的衙役也一一上前来见礼。
见了礼后,梁珩坐下来,又请众人坐下。
众人忙谢绝,不过大堂里除了梁珩屁股底下的椅子,也没别的椅子就是了。
梁珩跟张县丞、王主簿聊了聊,略知道了江宁的一些基本情况。
江宁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县,约三千户,人口约一万五千人。因靠着淮河,物产原先很是丰富,盛产水稻。百姓富足。如今,说到这里,两人顿了顿。
梁珩见两人面有难色,心下一沉,道:“两位但说无妨。”
张安和看着上首面色严肃的年轻人,心里有些摸不清他的性情,可江宁如今的情况,他迟早会知道。心里不由暗恨起李文伯来。两人在江宁县也算是待了不少年了,以前的县令虽然贪,但谁都是暗地里,不动声色的贪,哪像这个李文伯,简直是肆无忌惮,凡是能收刮的都收刮了,别说老百姓,就是城里的乡绅们,都被他刮下一层油来。大家恨得牙根痒痒,好不容易,李文伯终于走了,却留下一摊烂摊子。
张安和捡着一些不轻不痒的说了。梁珩听得直皱眉,这上任县令,真是太不像话了。
几人聊了一会,梁珩见天色不早了,两人也像是说流水账一般,梁珩清楚自己刚来,各自都还不熟悉,他们自然不会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便起身来,道:“内人独自在后衙,我就不与各位多说了。”说着又看向衙役们,“明日谁可有空,送我去趟州府?”
堂下站的衙役皆表示自己有空,愿意送梁珩去州府。
梁珩看了看孙志,道:“那就麻烦孙志送我吧。多谢诸位了。”从昨天孙志的表现来看,这个年轻人应是极圆滑周到的,看着面相也不像奸恶之人,也算是一众衙役里熟悉一些的了,便叫了孙志。
众人又忙称不敢。孙志连忙应下了。
梁珩朝众人拱拱手,几个衙役欲送他,梁珩笑着谢绝了,便出了大堂来,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去后衙的路上零星挂着几盏灯笼。
梁珩就着微弱的灯光和月光,回到了后衙。
刚进后院,便见正房窗户处透出烛光来,一个绰约的身影投在窗户上,正在做针线,半低着头,娴静温柔。梁珩立在大门处,满足地看着窗上秀美的影子。以前梁珩总是不安,来自外乡的沈蓁蓁像是浮萍一般,漂泊不定,不知何日就会离去。而现在,沈小姐将根扎在他身上了。梁珩心下叹息一声,真好,这辈子她都会这么陪伴他了。
沈蓁蓁正在做着衣裳,就听到门轻轻响了一声,转过头,就见梁珩面上含笑地走了进来。
沈蓁蓁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轻轻笑了笑,“回来了?”
梁珩没有说话,径直走近沈蓁蓁,伸手拥住了沈蓁蓁。
沈蓁蓁的脸靠在梁珩胸前,也伸手回抱住梁珩的腰。
“怎么样?”沈蓁蓁轻轻问道。
梁珩低头嗅着沈蓁蓁的发香,“江宁的情况怕是很糟。明天一早我就去州府,后天便下乡去看看吧。”
沈蓁蓁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梁珩的腰抱着很舒服,靠在他怀里,只感觉此生再安心也没有了。
良久,沈蓁蓁软糯道:“厨房给你热了水,一会洗洗吧。”
梁珩嗯了声,放开沈蓁蓁,“不早了,那我去了。”
沈蓁蓁点点头,正欲转身,又被梁珩拉进怀里,唇上就温热起来。
良久,梁珩放开她,笑道:“那为夫去了。”
沈蓁蓁轻喘着,轻轻推了推梁珩。
梁珩笑了笑,取了衣裳,就出门去了。
沈蓁蓁又坐下继续做着手里的衣裳。
不知何时,换了一身亵衣的梁珩走进房来,见沈蓁蓁还在做衣裳,走过去将沈蓁蓁手中的衣裳轻轻抽出来。
“这么晚了,别做了,当心眼睛。”
沈蓁蓁闻着梁珩一身皂角香,抬起头来,笑道:“不碍事,也没别的事。”
梁珩拥住沈蓁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两人举目无亲,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彼此了。
“蓁儿...”
良久,梁珩轻轻出声叫了她一声。
“嗯?”
梁珩又不说话了。
沈蓁蓁等了半晌不见梁珩回答,抬起头来,就见梁珩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像是有一团火。
沈蓁蓁看着梁珩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笑,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他。
梁珩等了半晌不见沈蓁蓁有反应,又叫了她一声,
“蓁儿...”听着颇有些撒娇的意思。
沈蓁蓁看着梁珩轻咬着下唇的模样,心里爱得厉害,忍不住踮脚在梁珩唇上轻轻吻着。
梁珩的唇形极温柔,沈蓁蓁伸舌轻描着梁珩深深的唇线。
深吻之后,梁珩突然打横抱起沈蓁蓁,几步走至床边,将怀中之人轻轻放上床。
沈蓁蓁被梁珩那一抱惊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梁珩就压了上来,含住了她的唇。
.......
帘外的烛光燃至尽头,扑闪两下熄灭了。帐帘在黑暗中摇动良久才停了下来,沈蓁蓁精疲力尽时,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梁珩身板这么单薄,到底哪里来的力气?
次日。
梁珩醒来时,沈蓁蓁还在熟睡着。梁珩轻轻地起身,穿好衣裳之后,沈蓁蓁还没醒来,梁珩提笔写了一行字,放在房中的桌子上,便出房去了。
梁珩出了后衙门,就见孙志正等在门前,没注意到他出来。
“劳烦孙兄弟这么早就过来等我了。”
孙志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
“梁大人早。梁大人叫我孙志即可。”孙志上前行礼道。梁珩是七品官,他区区一个衙役,哪敢与梁珩称兄道弟?
梁珩笑了笑,道:“那咱们这就走吧。你用过早点了吗?”
孙志笑了笑,“还没呢,出衙门不远有个面饼摊子,味道不错,一会我下车去买些来,大人尝尝。”
梁珩点点头,两人便出了衙门了。
衙门前有一辆马车,衙门的官用马车。
等梁珩上车坐稳之后,孙志就赶着车走了。
到了面饼摊前,孙志停了下来,跟梁珩打了声招呼。
“大人,面饼摊到了,属下去买几个饼上来,大人稍等。”说着就要下车,梁珩叫住了他。
孙志不解地停下来,就见梁珩弯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笑道:“我去买吧。”
孙志见梁珩跳下了车,也不再说话。
梁珩下了车,就见旁边停着一辆简易的木推车,上面搭着简易的灶台,摊主是一个中年妇人,有些黑壮。
妇人在这做生意很久了,自然都认识县衙里那些衙役的,这会见衙役停了下来,以为他要过来买饼,正想招呼,就见车里钻出个年轻人来。
不等妇人多想,梁珩就走到了她的摊前,询价道:“大嫂,这饼怎么卖?”
这年轻人可真俊!妇人在心里暗自感叹了声。
梁珩见妇人只是盯着自己,并不回答,又问了一声。
妇人这会听到了,一个激灵就惊醒了过来,这平时耀武扬威的衙役都给这个年轻人赶车,只怕是个当官的,自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只怕这官老爷要生气了。
妇人想到这个,不由害怕起来,又听梁珩问话,便赔笑道:“哪能收您银子,您要几个,我给您装就是了。”
梁珩笑了笑,道:“大嫂是做生意的,如何能不收银子。”说着取出荷包,从荷包里数出十余个铜板,对妇人道:“大嫂给我要两份,一份装两个饼。”
妇人嗳了一声,连忙手脚麻利地给梁珩装好了。
“几个铜板一个?”梁珩问道。
“您带走就是了,不敢收您银子。”妇人还是赔笑。
梁珩微微皱皱眉,从细节就可见这江宁以前当官的是什么作风。
梁珩转头找孙志问清了价钱,数了十二个铜板放在妇人的摊上,转身往马车走去,上了车。
妇人看着案板上的铜板,有些不敢置信,这些衙役平常也会来吃几个饼,没两个人会付银子,妇人也不敢收。
直至梁珩他们的马车都走不见了,妇人才敢将案板上的铜板收起来,心里暗想,那年轻人怕不是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