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风从楼上下来应门,小晚便抱起霈儿预备上楼,只见门一开,进来几个身穿胡服的异族人,说着生硬的汉语,像是要住店。
得到允许后,便有人往外头走,之后跟进来一位年轻男子,高鼻梁,蓝眼睛,肤色如雪,美得不像话。
小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没想过,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人,不过她知道,他们一定是从外邦来的。
张婶和彪叔出来迎客,小晚带霈儿上楼后,便来一起张罗,客栈里二楼有八间房,那位漂亮的男子住在南面的云蓬,看似部下的几个人,都住在北面。
小晚将茶水送来,漂亮的男子对她叽里咕噜说了好些话,小晚呆着,他便微微一笑,用音调奇怪的汉语问:“这里距离京城,有多远?”
小晚摇头:“我也不知道,客官您稍等,我去问一问。”
不多时,凌朝风便跟着小晚上楼,告知客人旱路水路怎么走,而这几位显然是大半夜把船停在了白沙河码头,是从水路来的。
安顿完了客人,凌朝风和小晚退回三楼,小晚心里觉得不踏实,去对面房间把霈儿抱过来,今晚要孩子跟他们一起睡。
霈儿欢喜地在爹娘的床上翻更斗,被爹爹瞪了一眼,他撅着嘴咕哝:“是娘抱我来的。”
小晚又往二楼张望了几眼,回来将门反锁,才安心躺下。
霈儿最会哄小晚开心,哄得娘亲抱着他亲了又亲,耐心地给他讲故事,拍哄他睡觉。
凌朝风撑着脑袋在边上看,看着小家伙眼皮渐渐沉重,安安静静地在小晚怀里睡着,他轻声说:“从前缠着我一起睡时,不闹到半夜不罢休,有时候我不耐烦了还会揍他两下,哭着哭着才睡过去。”
小晚温柔地说:“相公已经很了不起了,男人家带孩子多不容易,不过霈儿还小,不要总是打他,他会害怕的。”
“他在你面前卖乖,讨你喜欢,鬼精鬼精的,过阵子你就知道了。”凌朝风笑道,“等他皮的时候,你就牙痒痒了。”
“那我也舍不得打。”小晚看着熟睡的霈儿,这样可爱的宝贝,谁能不喜欢,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不过也别宠坏他。”凌朝风说,“男孩子,宠不得。”
小晚点头:“我听你的,霈儿不乖你训他,我一定不插嘴。”但之后脸一红,笑道,“那天霈儿说,他想要个小弟弟,他想做哥哥。”
凌朝风笑问:“咱们去镇上买吗?”
小晚赧然,撅着嘴怀抱霈儿不理他。
凌朝风凑过来,在她面颊亲了口,爱怜地说:“晚晚,不着急生孩子,咱们顺其自然,该怎么过怎么过。”
“嗯。”小晚娇然笑。她又问:“相公,那几个人,是不是从别的国家来的。”
凌朝风颔首:“该是挺远的地方,但是会说汉语,一定有些来头。我们小心应对便是了,不用担心。”
“那个人长得可真漂亮,原来男子也可以这样漂亮,明天素素瞧见了,一定也吓一跳。”小晚稀奇地说着,“客栈真是了不起,不用出门,就能知道外头的事。”
凌朝风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小晚说,“特别是,喜欢我家相公。”
“那你还把这小东西放在中间?”凌朝风嗔道,故意做出几分不悦。
小晚忙抱着霈儿:“我不放心,那些客人那么奇怪,回头把儿子拐跑了怎么办。”
凌朝风便侧过身,伸手将儿子和妻子都搂在怀里:“这样,是不是不怕了?”
小晚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夜,隔天一早,丈夫和儿子还没醒,她就先起来了,梳头时凌朝风也起了,把霈儿叫醒把了尿,见他迷迷糊糊的,就又把他放回去睡。
夫妻俩下楼来,准备招待客人。
彪叔已经早起做了早饭,天热,他满头汗正坐在后院风口乘凉,张婶说:“做的米粥小菜,也不知道那些外国人,吃不吃得惯。不管他们,你们先把早饭吃了。”
然而这群客人似乎是累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素素好奇地跟着小晚看他们,高鼻梁的异族人她在京城见过,可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也没说早饭吃不吃得惯,给什么就吃什么,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很少说话。
大庆去了一趟码头后,立刻就跑回来,说是码头上停了一艘很大很大的船,其他船都进不来,码头上的人和船上的人起了冲突,那群异族人不会说汉语,两边没法儿沟通,闹得都报官了。
凌朝风和小晚回头看看那位优雅地喝着米粥的男子,夫妻俩彼此看了眼,他们果然是有些来头。
而吃过早饭,他们就出门了。本是游山玩水的架势,但因为长得太惹眼,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下午大庆又送来消息说,梁知府赶到了白沙镇,好像把今早的客人接走了。
果然这天,一直到夜里,都没见那群客人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小晚和张婶站在店门口张望,远处的路上毫无动静,根本没人会回来。
“婶子,那咱们还算房钱吗?”小晚问。
“若是和朝廷有关的,自然就不收了。”张婶想了想,嘀咕道,“难不成是什么西边儿国家的王子公侯?”
晚上睡觉时,凌朝风告诉小晚,通常外邦的船只是不可能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大齐境内,并随便来到白沙镇这种地方,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朝廷允许的,甚至是邀请他们进入大齐。
“那如果不是呢?”小晚问。
“若不是,第一次到达港口,就会被拦截逮捕。”凌朝风说,“不然谁都能随便进来,天下岂不是乱了。”
“相公,你见过大海吗?”小晚问,她笑道,“我连白沙河都没见过。”
凌朝风惊奇地问:“你没去过码头?”
小晚苦笑:“从来没去过,我最远只去过镇上。”
“明天一早,带上霈儿,我们去码头看看大船。”凌朝风笑道,“去看看白沙河什么样,等开山的事忙完了,就带你去沿海的地方,看看大海。”
因为中间隔了霈儿,小晚没法儿欢喜地往相公怀里钻,凌朝风猜出她的心思,笑道:“活该。”
小晚不服气,说道:“至少要等这拨客人走了,我才把霈儿送回去,他那么小就一个人住一间屋子,换做是我,我会害怕。就算他不怕,我也怕,我总是担心霈儿会从床上滚下来,怕他会被烛火烫了手,相公,你从来没担心过吗?”
凌朝风被问住了,愧疚地说:“是我不好。”
小晚笑道:“现在还来得及,往后要好好疼我们的儿子。”
这一晚,那位蓝眼睛的客人没回来,第二天一早来了几个人,把东西收走,和店里结了账,他们始终没说自己是什么来头,但是凌朝风从衙门打听到了,果然是来自西罗国的王子。
小晚是不知道,西罗国到底是什么国,也想象不出那是在什么地方,今早最高兴的事,便是跟着相公带了霈儿一起,坐马车来到白沙河码头。
大庆在这里等他们,带着他们在码头上转了一圈,而时下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艘豪华的大船。
为了让其他船只通行,大船挪了地方,小晚惊讶地站在岸上,仰望有两层楼那么高的船,再看看白沙河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宽阔,她问大庆:“这船是怎么进来的呀,亏得半道上没搁浅。”
大庆说:“我在码头干了十几年,头一回见这么大的船。”
此时,一队人马匆匆而来,有衙门的差役,也有异族人,梁知府骑马,那位蓝眼睛的男子也骑马,官差来开道,把码头上的纤夫挑夫都赶到一边,小晚抱起霈儿,也退到了后面。
只见梁知府恭恭敬敬地,将那位男子引上码头,可蓝眼睛的人却看见了凌朝风和小晚,微微一笑,朝他们挥挥手。
凌朝风颔首致意,小晚抱着霈儿欠身,轻声问相公:“他们要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