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一声令下, 四名隐藏的护卫,各亮刀剑, 齐扑向季凝。
兵刃的寒光, 被阳光一晃,十分刺目。
一片锋刃的笼罩之下,季凝和韩乙被围在了当中。
季凝的脸上满是惊恐, 已经被骇得一动不敢动。
韩乙比她强些, 脸色也是苍白的。
她抢前一步,将季凝护卫在了身后, 好歹躲过了对方凌厉的一刀。
赵王方才呼喝那一声, 简铭便知道大事不妙。
眼见季凝身处危险境地, 刀剑无眼, 谁知道会不会哪一下招呼到季凝的身上?
“殿下!”简铭紧张地看向赵王, 眼中有恳求之意。
赵王明知他在恳求自己, 故意瞧都不瞧他,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赵王府的几名护卫围攻。
简铭的额角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心中备受煎熬。
也不知怎的, 韩乙护着季凝躲过了几招, 拉开拳架与那几名护卫周旋了不过十余个回合, 便渐渐招架不住了。
她眼见着势弱不敌, 勉强只能保护着季凝不被刀剑碰到。
一名赵王府的黑衣护卫, 觑着个空隙, 长剑直刺向韩乙。
韩乙竟然躲闪不过——
“嗤”的一声,锐器刺破皮肉的声音。
韩乙的手臂上登时被刺了一剑,剑伤极深, 很快鲜血便浸透了她半幅衣袖。
看到韩乙的手臂上血流注入, 季凝吓得连惊呼声都发出不了。
她呆怔怔地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脸色惨白,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韩乙既已受伤,腾挪更是费力。她竭力护卫着季凝,却越发地力不从心。
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受伤的,就不止韩乙了……
简铭脸色的苍白程度,并不比季凝好多少。
显然,他已经明白了眼前的情势为何。
此情此景,他平素再骄傲又如何?
“殿下!”简铭重重一声,同时长揖到地,“请殿下手下留情!”
赵王这才将目光从围杀的场面中,赏脸转过头来。
“言之这是在求本王?”赵王嘴角翘着,隐隐得意。
简铭暗自咬牙。
然而想到季凝此刻正身处何等危险的境地,他只能委曲求全:“是!求殿下手下留情!”
赵王几乎从没见过简铭这样低声下气过,他见多了简铭骄傲的样子,哪怕简铭的爵位是侯爵,而他是正八经儿的亲王之尊。
能让高高在上、俨然不食人间烟火的大齐战神,这般地低三下四……赵王突然心生一股子强烈的满足感。
这个女人……赵王瞄了瞄季凝,这个女人有用得紧,赵王可舍不得让她死掉。
心里掂对着怎么利用季凝来牵制简铭,赵王的嘴上可没有半分的松缓。
“言之啊,你该清楚,这个女人,她是什么身份。”赵王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简铭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简铭始终弓着身,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真正的表情。
赵王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惋惜般地摇了摇头,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她是太后安插进简家的棋子,她入了你侯府的时候,你就该想到吧?”
只有简铭艰涩的声音,飘入赵王的耳朵里:“求殿下……手下留情!”
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赵王啧啧两声:“想不到啊!想不到言之也有会动了真心的时候啊!”
他说着,再次瞟了一眼季凝的方向:“你要知道,她的身份,将来可能会害死你!若她知道你将要做的是什么事,还会与你有什么将来吗?”
简铭的身躯猛地颤了一下,似是被赵王说到了心坎儿上。
赵王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见他犹不肯更改,赵王更乐得成全。
他拍了拍简铭的肩膀:“言之痴情一片,本王成全你就是了。”
随着赵王一声喝止,那四名护卫登时收势,同时撤开。
不过,他们并不曾离去,而是退至一丈开外,虚围成一个圈,防备着再起变故。
季凝犹惊魂未定,周围的杀气撤去,她蓦地又看到了韩乙那半幅血染的衣袖,身形晃了晃,险些晕倒。
简铭此时已经站直了身体。
看到季凝身躯微晃的时候,他几乎要迈步过去相迎,却在最后一瞬强自忍耐住。
他死死盯着季凝的脸,表情复杂难明。
赵王的眼中闪过玩味,似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此刻,在他看来,他已经成了这场博弈,最大的赢家。
既然已经注定是赢家,赵王便十分地放松起来。
他睨了睨正忍着痛,摸出随身带着的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又扯了一截衣袖包扎的韩乙,笑意颇深:“想不到,常胜侯府的丫鬟,随身还带着疗伤药?”
说罢,赵王扭脸看简铭:“本王瞧着,言之府上这护卫的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啊!要不,本王派个人去,替言之调.教几个得力的护卫?”
这是直指韩乙明面上是丫鬟,其实是个护卫的真相。
简铭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必劳烦殿下了!”
他的目光仍锁定在季凝的脸上。
季凝被那复杂的目光看的,忽然间醒过神来。
她悚然抬头,才看到,韩乙已经跪在地上,向简铭叩头请罪了。
季凝的嘴唇轻颤着,不得不直面简铭:“侯爷,我……”
她想向简铭解释些什么。
简铭却在与她目光相撞的时候,猛地撇开脸去,根本就不想听她说什么的意思。
季凝登时失了神魂一般,只顾怔怔地看着简铭,双眸氤氲上了一层水雾。
赵王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
这是要哭了吗?
着实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赵王勾唇笑了笑,隐有残忍的意味。
拿捏住别人把柄,尤其这个“别人”还是简铭,这种感觉,当真是好啊!
恰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王妃带着两名心腹侍女疾步赶来。
当她看到书房门前的情状的时候,尤其看到地上竟然还有血迹,她忙又加紧了脚步。
“王爷!”赵王妃冲进书房,惊呼出声。
“阿慧莫慌,本王安好。”赵王朝赵王妃温和笑道。
只有在面对赵王妃的时候,赵王的脸上才挂上了由衷的笑容。
赵王妃见赵王安然无恙,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这……”
赵王妃迅速地扫了一眼周遭,忽的跪了下去,俯身请罪道:“慢待客人,以致擅闯王爷书房,是妾身之错!”
赵王垂眸看了看妻子,忍耐着没有作声,而是目光滑向简铭。
简铭面色铁青,胸膛重重起伏着。
他终是不得不躬身再揖道:“都是臣治家不严、御下有失,方有此次……误会!请殿下责罚!”
赵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闻言,呵呵一笑:“言之严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他说着,挑眉看向简铭:“何至于责罚?言之只要记得,答应本王的事,便好。”
答应他什么事?
还不是答应他一起对抗太后与王家的事?
简铭沉声:“殿下方才也看到了,我府中的人,能耐实在是……”
“稀松平常吗?”赵王接口道。
简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被气得不轻。
赵王这般说,无异于狠抽他的耳光——
常胜侯府中的人,能耐稀松平常……呵!
打击到简铭,让赵王觉得心里格外的畅快。
他根本不在意简铭此刻作何表情,生气也罢,不生气也罢,他都不在乎。
赵王一摆手,脸上带着“本王都懂”的表情,慢声道:“言之宽心,本王会派一个妥帖之人,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赵王更不管简铭如何反应,他径自上前,亲自扶了赵王妃起身。
“都是误会,并非阿慧你的错。”赵王温声道。
赵王妃顺势起身。
夫妻两个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婶母和昭阳妹妹如何了?”赵王关切问道。
“瑞王妃和昭阳郡主此刻在前厅用茶,妾身借着更衣的由头,想去花厅里看看……”赵王妃瞥了瞥尤惊魂未定的季凝,“……看看常胜侯夫人,恐怕怠慢了她。没想到……”
赵王妃没有再说下去,未尽之话不言自明。
赵王轻拍了拍她手背:“辛苦你了。婶母那里也莫要怠慢了。至于这两位……”
他睨向季凝和沈知意。
简铭登时紧张起来。
赵王撇唇一笑,向赵王妃道:“……这两位是我王府中的客人,还是要好生款待啊!”
赵王妃应是,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
“何事?”
“前面家令捎来话,常胜侯府中的几名随从,似乎……似乎对咱们府中的款待不大满意……起了些龃龉,常胜侯府中的随从中有受轻伤者……王爷你看如何处措?”赵王妃说着,悄看简铭的反应。
意思就是,常胜侯府的随从想起刺儿,结果被王府中的护卫弹压下去。常胜侯府中人生事不成,反受了伤。
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窘迫。
听了这话,简铭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赵王心里明镜儿似的,闻言呵呵一笑:“都是些误会,误会罢了!”
他唤来心腹小黄门:“去传我的话,告诉家令,不许难为常胜侯府的任何人,好茶好饭的款待。伤者务必用上好的药包扎了,不许怠慢。”
小黄门领命,匆匆而去。
赵王打量着简铭面色稍缓,又嘱赵王妃道:“常胜侯夫人与沈娘子,还须王妃好生款待。那个姑娘……”
赵王一指受了伤的韩乙:“王妃着人给她疗伤,再换身干净衣衫吧!”
他一番调度指派,俨然一副上位者,兼考虑得极为周到的架势。
别人尚未如何呢,赵王自己先已经暗暗自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