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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简铭说他如今是愿意娶她的, 季凝的心底涌上无限的喜悦。

一时之间,似有千言万语想与简铭说。

恰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传来:“夫人,药得了。”

药竟然这么快便煎好了?

季凝颇觉意外。

虽然此次有满腹的话想与简铭说, 季凝唯有暂且压下这份心思, 让玉篆进来。

玉篆端着漆盘, 漆盘内放着煎好的药。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简铭自榻上坐直了, 两条长腿搭在榻边,正摸索着榻边的靴子, 往脚上套……

侯爷竟和她家姑娘躺在一张榻上了?

玉篆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漆盘丢出去。

她稳住神,捧紧了那只漆盘。

好不容易煎好的药, 可不能摔了。

玉篆心说。

想及简铭和季凝在一张榻上……得有半个多时辰吧?玉篆就没法淡定了。

她都不敢瞧简铭了,一边放下药,一边拿眼神打量季凝,生怕季凝受了什么伤害似的。

季凝察觉到玉篆眼神的异样,尤其是简铭刚从榻上坐起的事实,让季凝满腹的心事,皆被赧意代替。

幸好玉篆不是外人,是从小侍奉她的丫头,不然季凝真要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努力绷着脸, 极力忽略脸上的热意:“不是让你去给林娘子奉茶吗?”

“林娘子说累了,也不渴, 就打发奴婢出来了。奴婢便去给夫人煎药了, ”玉篆说着, 提醒季凝道, “半个时辰了, 药已经煎好了。”

季凝听得发怔。

半个时辰了?

她和简铭独处半个时辰了?

竟是过得这般快?

她全然没有想到,满以为不过才过去了一刻钟。

玉篆将漆盘放在桌上,紧着拿眼神瞄简铭缠缚着的右手,心想也不知姑娘看到没。

独处这样久,那么明晃晃的包扎着,姑娘不可能没看到吧?

姑娘既然看到了,应该就会问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答复姑娘的。

姑娘若是知道了太后赐的那只红玉镯子,如今已经碎成了一堆渣渣,又不知作何想法。

瞧这两个人的样子,姑娘这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没往心里去?

玉篆拿不准,当着简铭的面,也不敢胡乱地问。

她只得先做眼前的本分事,侍奉着季凝喝药。

旁边一只大手探了过来,阻止了玉篆想要侍奉的打算:“本侯来吧!”

简铭拾掇整齐,朝玉篆摊开手来。

这……

玉篆呆愣愣地看着那只缠缚着细麻布的右手,心忖侯爷只是打算亲自给姑娘喂药。

亲自喂药啊!

听着倒是挺体贴的。

玉篆纵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前独处的时候说了什么、经历了什么,端看简铭的态度,似乎没有难为她家姑娘,好似对她家姑娘更好了些?

玉篆自然乐得见到这个,她欣然将药碗和匙一起奉上。

简铭从容接过,又吩咐道:“之前那糖渍柰子,一并取来。”

玉篆刚把那碗药放在桌上的时候,季凝便闻到了那股子难闻的味道,遂大皱其眉。

药未入口,她就能肖想得到,那该是怎样酸苦的滋味了。

这会儿听到简铭吩咐玉篆去取糖渍柰子来,季凝双眸发亮:要是能有那甜丝丝的味道甜甜嘴,或许苦药什么的就不那么难熬了。

玉篆去得飞快,折回得也飞快,生怕季凝因为没有甜嘴的糖,就不肯吃药。

对她家姑娘的性子,玉篆可谓十分了解了。

等她捧着糖渍柰子回来的时候,简铭端着那药,正舀了大半匙,凑在唇边轻轻吹着。

玉篆看呆了眼:侯爷不会下一刻就要亲自尝一尝那药的味道,然后喂给她家姑娘吧?

季凝原本是担心药难喝的,此刻看到玉篆手里的糖渍柰子,心里就踏实了。

她方才觉察到简铭正在做什么,顿时心内和玉篆生出了同样的念头。

和玉篆所思又是不同,季凝一想到简铭接下来会亲自尝了药,然后那匙再舀了药自己喝……

季凝的脸登时像被放了一把火,滚.烫的。

太难为情了!

“我自己来就好!”季凝此刻动作格外地迅速,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被月事折磨着的。

简铭手中一空,那只药碗,连同那只匙,都到了季凝的手中。

简铭眉峰一挑,觉得有趣。

他也不与季凝争,就那么坐在榻边,瞧着季凝大口大口地把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当真是大口大口,喝苦药汤子季凝从来就没这么痛快过。

不痛快怎么着?

不痛快的话,她真怕简铭亲自上手啊!

太羞人了!

药汤喝尽,季凝的小脸儿被那热意烫得浮上了一层薄汗,衬着薄薄的红晕,仿若朝霞初现。

简铭看得晃了晃神,方想起季凝还被那药汤子折磨得嘴里苦哈哈的,忙将糖渍柰子递了过去。

季凝吃了几枚,才将唇齿之间的那股子酸苦味道压了下去。

又从简铭的手里接过温清水,大口饮下,遂觉得好多了。

林娘子的药方子里添了些安神的成分。

季凝刚喝下药的时候,还想着之前与简铭未尽的话头儿,她还有太多的疑问,关于简家,关于简铭对她的态度,甚至关于天家和朝廷。

她原想着喝完了药,寻个由头打发玉篆出去,继续和简铭聊一聊的。

可谁知,不过半刻钟的光景,困意就泛上来了。

季凝想努力抵抗那股子困意,却发现越是想要抵抗,眼皮越沉得快要抬不起。

简铭粗通药理,也见过林娘子此前给歆儿开的方子。

之前他看过林娘子给季凝下的药方子里的几味药,就知道季凝喝完了药,是必定会困倦的。

如季凝现下的情形,多睡觉是绝无坏处的。

见季凝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竭力地想要克制,与自己说话,简铭觉得好笑。

他温声宽慰季凝几句,让她先好生休息,又吩咐玉篆好生侍奉着,便自顾离开了。

季凝的屋门之外不远处,萧寒状似闲适地坐在一条长凳上。

简铭情知他是在守着季凝,怕有什么人惊扰季凝,甚至伤害季凝。

这倒挺有趣的……

照理说,萧寒是这所田庄的管事,这所田庄是季海赠给季凝的,萧寒该是季海的人。

然而观萧寒对待季凝的态度,可谓是在意到了骨子里,他是真当季凝是他的小主人的。

这还不止,萧寒那张脸,简铭总觉得似曾相识。

或许,许多年前,他们就见过也说不定。

至于多少年前嘛,也许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前啊……

简铭目光微沉,想到了某个人,和某处地方。

他依旧假装根本与萧寒不熟,冲萧寒点了点头,便背着手离去了。

简铭乐得见萧寒对季凝好。

多一个人对季凝好,全心全意地为季凝操持,这是好事。

简铭信步去了河边。

暮春时节,柳树抽条成絮,微风拂过,飘起层层白雪。

稍远处,是断续成片的柰子树。

此时正是柰子挂果的时节,远远望去,一团一团的成熟的柰子,火红火红的,如一团一团向上腾烧的烈焰。

有些成熟的柰子,早从枝头落下,落在泥土之上,渐渐腐烂,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它们纵然不能成为可以入口、悦人口腹之欲的食物,也终将身体化作养料,滋润着脚下的土地,成为来讲新苗生长的根基。

简铭忖着,季凝吃了药,怎么也得睡上一个时辰。

他不想此刻去搅扰季凝的好梦。

难得田间野意,他便索性在这里逛上一个时辰,也算是散心了。

又看了一会儿淙淙流淌不息的河水,田庄里几户农家的房顶有炊烟袅袅升起。

那青烟徐徐上升,飘向半空,便渐渐融入云气里,寻摸不到了。

简铭鲜少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禁看住了。

他忆起初次随父亲出征的时候,也是经过这样一处田庄,远远的瞟见袅袅炊烟升起……

军旅之中,可不似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彼时的他们,正经历着长途行军,稍有迟缓,大军赶不到合适的地方安营造饭,初冬时节是会死人的。

简铭犹记得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见到那远处的炊烟,彼时的他就禁不住肚饿,仿佛珍馐美馔就在眼前了……

恍惚之间,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曾经有父亲母亲在,有兄长嫂嫂在的侯府,变成了这般模样。

简铭内心颇觉荒凉,却也知道这些事多想无益。

他移走眼神,尽力不去关注那袅袅炊烟所意味着的人间烟火气。

眼角余光处,一抹素色身影向简铭走来。

“侯爷。”林娘子容色淡淡的,朝简铭欠了欠身。

简铭转脸,看到她背着药箱,周身一派将要远行的意思。

“林娘子这是要走?”简铭挑眉。

林娘子点了点头:“尊夫人身体并不大碍,我那药方子继续吃着,暂吃半个月,再诊脉决定是否换方子。”

她回答得简捷,简铭亦知不无道理。

想到季凝之前喝药的时候的模样,简铭道:“这药方子可否改变一二?”

“改变?”林娘子颇觉意外。

“内子怕苦,能够加几位去苦味的药?”简铭直言道。

怕苦?

林娘子像不认识简铭似的,不由失笑:“尊夫人是小孩子吗?怕苦?便是令嫒,也不曾有这般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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