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钊英挑了一下眉,说:“哦。那你爱谁?大家都说你心思围绕着你妈转,你不觉得你这个年纪了,还把心思都放在你妈身上不对劲?你妈到底又对你讲了什么?”
刑文飞被他勾起了怒火,在很想直接和他开火的那瞬间,他收住了怒气,皱眉看着刑钊英,说:“难道你以前不爱奶奶?用你现在的一半资产去换奶奶多活三十年,你愿意换吗?”
刑钊英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自己,他深沉又锐利的目光盯着刑文飞,“你转移话题到这个上没有意义。我可以把一半资产拿去换你奶奶多活三十年,但不会因为她的话,不过别的生活。孝顺是孝顺,有自己的主见是另一回事。”
刑文飞说:“你的意思,我因为和妈的关系好,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了?你觉得什么是有主见?去谈女朋友?我不觉得妈对我的影响不好。至少,她让我知道,我是被人所爱着的。我也知道,人应该有专注的感情。难道妈以前那么爱你,你从没有动容过吗?”
刑钊英皱了眉,他发现自己在辩论上,完全不是刑文飞的对手了,因为刑文飞不去讨论他自己的问题,一个劲儿地戳自己的弱点。
刑钊英说:“我和你妈的事,是我和她的事,现在,我们在谈你的事。你别把话题转移走。”
刑文飞脸上显出了一丝伤心和沉痛,语气却一直很平和,“你们是我的父母,你们的事,怎么不是我的事了?我是你们的儿子,基因是你们两人传给我的,性格是你们的基因和你们为我创造的环境赋予我的,现在你不让我谈你们俩的事,要谈我的事,那在剔除你俩对我的影响后,我还能有什么事?”
刑钊英一向是外在儒雅,内里强势,强势且强辩,但哪想到儿子更是把自己这个特点也继承去了。
刑钊英只得不和他扯这些了,说:“你就是要为你妈打抱不平对吧。”
刑文飞抿着唇很失望,摇了摇头,“爸,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要为妈打抱不平?我其实……我只是想要你俩都好好的。我为什么不能期望父母真心相爱互相扶持呢?别人家的父母就能这样,为什么我的父母就不是的。我绝不可能和我不爱的人结婚。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周旋。所以,我不会去相亲。”
刑钊英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把自己明里暗里指责了一番,就是想说不可能做任何利益联姻的事,也不会和自己以及他妈介绍的对象相亲。
而刑钊英,居然因他的话真有所触动。
刑钊英叹道:“你这是年纪还小,天真。”
刑文飞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说我年纪不小了吗?我不知道爸你觉得什么最重要,是你活着最大的幸福感的来源。但我如今的想法,我觉得能有这份天真的感情和感动,就挺幸福的。至少对家人,我至今都还是这样。我和妈聊天,看她高兴,我也挺开心,我希望她可以健康和快乐,对你也是一样,我希望你健康长寿,心情愉快。你们好,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当然,我知道,妈虽然很容易难过,但她也更容易高兴,我和她打电话,她就挺高兴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也很快就忘了。但你不一样,你的幸福的阈值很高了,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才能让你觉得高兴。我真的很感激你,爸!你看,因为你努力工作吃苦耐劳赚了很多钱,让我从小没吃过苦头,所以,才让我有了这份天真,对不对?我当然知道要尽自己的责任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但我们这一辈人,也更有自我意识,会想从更个人的选择里得到快乐。我不可能完全压制自己的个人想法来遵从你们的经验看法。”
刑钊英看着儿子,好像才第一次稍稍了解了他。
他知道,他们两代人的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不过,他第一次觉得从儿子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社会在不断前进,对于掌握着很多财富的商人,自然更要与时俱进且走在时代的前沿,要有更长远的目光,才能一直向前向上走。
虽然刑钊英在私德上有让社会大众诟病之处,但他能在事业上有如今的成功,肯定有其他优点,至少知道要不断学习的道理。
他也并不是不愿意承认儿子比自己更有想法,他甚至被儿子说服了,最后还觉得很感动。
刑钊英放松了精神,叹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现在我觉得开心的事啊,就是公司能发展得更好。以后你们可以让它成为世界最知名的公司,能改善人们的生活。”
刑文飞说:“我觉得你还是定一下先赚十个亿的小目标比较好。不然目标太大了,根本得不到什么快感啊!”
刑钊英没想到他还用段子调侃起自己了,一边笑一边从沙发上起身,说:“保姆说你还没吃晚饭,走,陪你老爸下楼吃饭吧。”
刑文飞想到自己总算躲过去了,伸手揽住他老爸的肩膀,和他一起下楼,还说:“我想到要画一幅什么图送你了。”
刑钊英笑:“什么图?”
刑文飞说:“财神爷。”
刑钊英瞪了他一眼:“淘气!”
刑文飞哈哈大笑:“开玩笑的。”
刑钊英在刑文飞这里吃了晚饭,刑文飞送他离开的时候,在车边,司机为他开了后座车门,刑钊英在上车后,没有及时关车门,突然问刑文飞:“你一直打岔,不想说的那个和你一起看画展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刑文飞:“……”
看来他爸一直惦记的事,根本不可能被自己岔开,要是自己不答,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他爸也更会去查了。
刑文飞故作轻松地说:“他啊,叫秦素,是S大学附属医院感染方向的博士生导师,我和他有个转化项目的合作。他是个不错的人,就交了朋友。他这次带了父母过来G城旅游,我正好有时间,就去陪了一阵。”
刑钊英“哦”了一声,既然他说这么详细,他自然不会怀疑他撒谎,只是有一点,“他还很年轻吗?”毕竟刑知谦说那个男人就三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博导,不算少,但也还是难得的。
刑文飞说:“是啊。才三十来岁。”
刑钊英说:“那的确算得上青年才俊了。”
刑文飞说:“那必须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他交朋友啊!”
刑钊英看他眉飞色舞,显然是真很喜欢这个朋友,他没再多说,让刑文飞为自己关了车门,就吩咐司机开车。
刑文飞站在冷风里,看他的车离开了,这才转身回屋子。
刑文飞回到楼上,才从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手机早就捂得很热了。秦素已经关掉了视频通话,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因为上面显示的聊天时长长达一个多小时,应该是在他和他父亲谈话中途关掉的。